顾清寒透过层层黑衣卫，看着沈暮尘。
他就这样毫不迟疑的将她舍弃了。
她还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再不济也在沈暮尘心中留下了一些痕迹吧。
却不想自己在他眼里真如那小猫小狗一般，说杀就杀，说不要就不要！
不，小猫小狗养久了还有感情呢，沈暮尘根本就是绝情冷意！
顾清寒垂下眼眸，让自己渐渐平静。
横竖她也不曾对他有过期待，有什么好心寒的？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让他动恻隐之心，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才是正事！
顾清寒再抬眼时，眸子里就蒙上了一层水雾：“陛下，我怕……陛下救救我……”
沈暮尘看着她那样的神情，心尖狠狠一痛！
他负在后背的手不自觉揪紧了，脸上却越来越寒凉。
顾清寒是西塘的谍者，还利用他的秘密想要控制他，他在迟疑什么？
他身后是整个大虞，是牺牲了沈家顾家两代血亲才保住的大虞！
他没人任何理由让自己心软，也不能让自己有任何软肋。
沈暮尘眼底的暗光越发深不可测，冷漠的说道：“还不动手？”
北竹脑子里嗡嗡的响，心底万马奔腾：
【啊啊啊陛下！那可是顾贵妃啊！】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下得去这个手？陛下对顾贵妃这么与众不同，是不是为了蛊惑凤巧蝶才这样说？……】
沈暮尘皱眉，冷喝道：“动手！”
连北竹都能看出他的迟疑，顾清寒不论是谁，都不能再留了！
北竹这回真的懵了，只能咬牙亲自上！
他的利剑直指凤巧蝶的脖颈，如今只能祈祷顾贵妃命大吧……
凤巧蝶眼神一厉，刀刃一转，噗的一声捅进顾清寒的手臂里！
顾清寒倒吸一口冷气，刺入骨肉的短刃让她痛得两眼发黑！
她颤抖着，强撑住不让自己晕倒。
“好痛！陛下……我好痛……”
顾清寒眼泪流了下来，一边是刺骨的疼痛，一边是要逼自己做出可怜的作态引得沈暮尘垂帘。
她虽不知道他喜欢那个女子是谁，但如果真是江南女子，那肯定是弱不禁风的，顾清寒只能赌一把！
北竹的动作猛的刹住了，连他都不忍再看，再一次看向沈暮尘。
凤巧蝶笑了：“沈暮尘，你真的能看她受苦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短刃转了个方向，去割顾青的肉，将她的肉剥了下来！
顾清寒手臂上的一块肉就这样耷拉下来，热血在风雪中腾起雾气。
沈暮尘下颚微动，似乎是咬紧了后牙槽，极力隐忍着。
凤巧蝶虽然笑着，心底却忍不住嫉妒，分明就是一个替代品而已，沈暮尘居然还这般不舍！
顾清寒眼泪簌簌而落，睁大着眼睛看着沈暮尘：“陛下……陛下……救救清寒，清寒好疼呀……”
沈暮尘后背的手早已攥成了拳头，骨节泛白！
“你痛不痛关朕何事？你就算死了，朕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他强撑着说道，冰寒的语气当真听不出一丝感情。
该死的顾清寒！
仗着与顾雪相似的眉眼，这般惺惺作态的求他，让他差点忍不住！
不能再这样下去，拖越久越容易横生枝节，沈暮尘很清醒的明白，最大的枝节就是他自己！
“拿弓箭来！”沈暮尘陡然冷喝一声！
北竹连忙拿来弓箭，沈暮尘将弓箭架上，泛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顾清寒！
凤巧蝶勾唇一笑，这才是沈暮尘该有的样子嘛。
不过她也清楚，如今她只有胁迫顾清寒才有一丝逃脱的机会，真是令人不甘啊……
凤巧蝶对寺庙的地形极其熟悉，在这个院子之外便是一处陡峭的悬崖，她侦查过，有把握自己能逃脱。
她一边朝外面退，一边拔出刀子，又一刀扎进她锁骨窝里！
如今只有虐顾清寒虐得越狠，沈暮尘才能越动摇。
这一刀离顾清寒心脏仅有一指的距离，顾清寒脑子一片空白，差点晕过去。
但若她真的晕了，就是真的死了。
“陛下……”她咽哽着，不断的流泪。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却还拼命的睁大眼眸，贪恋的看着沈暮尘。
这一眼，似有千回百转的深情。
既痛楚哀求，又有眷恋不舍。
她就这样一身血的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如一只无助的可怜小鹿，等不到救她的猎人。
这一刹那间仿佛斗转星移，沈暮尘恍惚觉得自己站在十五年前、被万箭穿心的顾雪面前！
梦中的一幕无比清晰的呈现，周围似乎也燃起了火光，顾雪一脸绝望的躺在顾瑀怀里，软声低泣：哥哥，我疼……
沈暮尘指尖不由得颤抖起来。
凤巧蝶盯着他的手指，脸上的笑越发的温和，就像和朋友告别：
“那么，我先走了……别乱动哦，不然我是真的会要她的命的。”
她虽笑语晏晏，但内心妒恨，不由的加大加分力气，刀刃再一次接近顾清寒的心脏。
顾清寒没有力气了。
她觉得自己的血已经流干，浑身都变得无力起来。
眼前混乱迷蒙，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十五年前，顾家的所有人，她的三个哥哥、她的爹爹，全都死了！
没有一个人能依靠，没有一个人能救她、救顾家！
“爹爹……哥哥……”顾清寒哭了出来。
谁能来救救他们？谁能来救救顾家啊？！
顾清寒绝望着，痛苦着，在堕入无尽深渊的一瞬间，她脑海里猛的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脸！
少年脸色冷峻，却一直在纵容她，对她有求必应！
“沈暮尘……小尘！！……”
在最后一刻，顾清寒终于喊出了沈暮尘的名字，旋即晕死过去！
她的声音极低，软弱无力，但沈暮尘却听到了。
沈暮尘心脏倏然一抖，指尖的力气忽然就空了，搭在弦上的利箭咻一声射了出去！
凤巧蝶瞳孔一缩，用力将顾清寒朝利箭推去，趁机跃出院门，消失在悬崖边！
利箭离弦，在寒风中拉出一道破空声，噗一声射穿了顾清寒的身体！
顾清寒被这穿透身体的痛楚激得有一瞬间的清醒，忍不住颤抖起来。
真痛啊……
是真的回到十五年前了吗……
所以这一段时间她根本就没复活过，一切都是她的奢望和幻想吗？
那么沈暮尘呢？
那个对她有求必应的少年，他回来了吗？
顾雪想起来了，在临死前她曾经疯狂的想过他，总觉得沈暮尘是唯一能救她和顾家的希望。
沈暮尘手脚冰寒，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迅速，闪电一般上前抱住了顾清寒！
“顾清寒！”沈暮尘低喝了一声。
顾清寒听不太清楚，下意识里啜泣起来：“小尘……尘……”
“求你……救救哥哥……救救爹爹……让皇伯伯住手啊……”
顾清寒哭着，眼睛不曾睁开，最后的乞求变成了呢喃，又全都消失，独留一片死寂。
沈暮尘脑海里轰轰的响，周围的一切仿佛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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