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官出问题了。
再定睛看去，人还是那么个人，修为也还是炼气巅峰。
甚至于，从那无法完全内敛的气息来看，明显还是个刚刚突破的炼气巅峰。
自己一化神九重打了半天都没拿下的鱼妖，被一刚突破到炼气巅峰的修士随手一道剑气弄死了？
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船上的少年，和尚突然开始怀疑人生。
他很想冲太极图里那俩家伙问问：说好的同阶无敌呢？说好的越阶杀敌呢？
这怎么一个炼气巅峰的少年都比我强？
我修的莫不是个假仙吧？
淡淡的失落、淡淡的无奈、淡淡的......生不起来的嫉妒。
看看船上的少年，实力比他强、长得比他年轻，还比他好看。
他忍不住的、很想冲上去问问，问问他到底怎么修炼的？
长相这东西是爹娘给的，谁都没有办法。
但修炼这种事......大家都是这么些时间，你比我还年轻，你比我低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你怎么就这么强？
和尚怀疑人生，殊不知，此时此刻，刚打击的他怀疑人生的少年，同样也在怀疑人生。
当那鱼妖突然从水中跳出来的时候，苏洛正在和祖师奶奶讨论鱼妖吃不吃人的问题。
那和尚挡住了鱼妖，他本并没有再出手的打算。
却不想，那和尚实力不错，脑子却似乎不大行。
那么明显的破绽，竟然把他给骗了过去。
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些村民，但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吃。
于是随手丢了道剑气，击碎了那鱼妖的妖丹。
对于自己的这一次出手，苏洛本是有些得意的。
毕竟......他一个炼气巅峰的萌新小修士，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一头炼虚巅峰的大妖怪。
这事换到别人身上，不吹一辈子，怎么也能吹上一年吧？
他不会没出息的吹一辈子，也不至于拿来吹上一年半载，但炫耀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怎么样？我这一剑是不是很有水准？”
苏沫沫是个诚实的孩子，听了苏洛的问题，以为他是在向自己请教。
想了想，摇头道，“用阿洛制定的百分制来打分的话，大概可以打三十分吧。”
“......”
苏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一个炼气小萌新，一道剑气弄死了炼虚巅峰的大妖怪，竟然才只能打三十分？
那剩下的七十分呢？
“这么多分，是怎么减的？”
“唔......”
苏沫沫沉吟了两秒，“首先，元气损耗太多。
“你现在应该是炼气一千二百六十七重吧？以真元强度、能调动的元气强度而言，都超越一般的天仙九重，不弱于一般的天道境。
“对付一只炼虚小妖，根本用不着耗费那么多的元气。
“这一道剑气看似威力不小，但超过九成的元气都用作了无意义的损耗上。”
见苏洛不说话，苏沫沫顿了顿，又接着道，“其次，你应该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直接击碎它的妖丹的。
既然是击碎妖丹，那么一道三尺剑气和一道银针大小的剑气造成的结果又有什么区别呢？
“先不说一道剑气中多余的消耗，就单把这剑气所耗的元气压缩到一个银针的大小，同样元气高度凝聚下所能造成的破坏力，就是这一道剑气的几十倍不止。”
苏沫沫看他一眼，接着道，“还有......”
苏洛就这么听着，无言以对。
关键是他还觉得她说的每一句都很有道理。
明明是战斗辅助系统磨练出来的评分一百分的完美级战力。
落到祖师奶奶眼中，却只能打到三十分。
这三十分，估计可能还有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而获得的额外加分。
再想到两年来每次和祖师奶奶交手，哪怕她压制在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境界，对战的结果自己也是从无胜绩。
甚至战斗辅助系统的模拟战斗功能中，同阶之下的无数次战斗模拟结果，自己的胜率始终都是零，从来没取得过一次零的突破。
如今看来，如果战斗辅助系统能培育出的巅峰战力是完美的百分之百的话。
祖师奶奶对战斗的理解，所能发挥出的战力该是多少？
百分之一千？
百分之一万？
再看一眼自己的八个系统.....
果然，系统什么的，都是废物。
做出了如此评价，刚刚的那一点小得意也瞬间荡然无存了。
眼看苏洛洛号已经靠近了那通往渔村的岔口，苏洛拍了拍船身，示意船先停下来。
“也乘了几天的船了，咱们就在这上岸怎么样？”
苏沫沫刚刚指点江山的自信与风采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看了一眼远处的渔村。
人！
好多的人！
陌生人！
下意识的躲在苏洛身后，一只手无意识的抓住苏洛的衣角用力的捏着。
犹犹豫豫了许久，祖师奶奶方才像是家中领养了一条宠物犬，好奇又害怕，在家人不断鼓励下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尝试着伸手去摸一下宠物犬的毛发的小女孩一般点了点头，“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苏洛让船靠岸。
“苏洛洛号，我们上岸了，你自己在江中跟着。
“需要你的时候，我们到了江边，要能看到你的身影。”
二人在玉江边下了船，苏洛向苏洛洛号交代道。
船头轻晃了一下，做出点头的动作。
苏洛挥了挥手，示意船自己去江上飘着。
二人转身，往那不远处的小渔村走去。
从此以后，玉江之上，多了一个关于幽灵船的传说。
......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小僧这厢有礼了。”
“和尚有礼了。”
苏洛点点头，回应了和尚的招呼。
苏沫沫没答，大半个身子躲在苏洛的身后，一只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在身后跟着。
随着苏洛的站定，她亦站在苏洛身后。
眼神小心的观察着前方一大堆的陌生人，眼中带着对未知的不安与好奇。
感受到身后的动作和情绪，恍惚间苏洛像是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院长奶奶第一次带着自己进城的那一天。
当时的自己，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的繁华，面对来往的车流和看不到头的人海，也是这般紧握着院长奶奶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生怕慢了半步，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走散了，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轻轻的笑了笑，苏洛一只手伸到身后，握住了祖师奶奶攥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
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苏洛清楚的感觉到，祖师奶奶心里的不安正在一点点褪去。
“两位施主方才出手相助，小僧这里谢过了。”
和尚看一眼苏洛，又看一眼他身后的苏沫沫。
不知二人是什么关系，同时心里也更加的迷惑。
前一刻他几乎认定了刚刚那道剑气，出手之人应该是这看起来有炼气巅峰修为的少年。
但这一刻，当两人到了近前，他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少年身后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女，到近处看上去依然只是个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
但目光落到少女没被少年握住的另一只手上，那被少女无意识的抓在手中，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快要被玩死了的大鱼。
和尚一眼就判断出了，这是条至少有着炼虚期修为的鱼妖，和刚刚被剑气斩杀的鱼妖乃是同族。
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少女，能抓着一条炼虚期的鱼妖？
能一只手控制着鱼妖，无意识的用力就差点把一条炼虚期的大妖怪给捏死？
这可能是个大佬，一个自己半点都看不透，差距太大.....以至于在自己眼中她才会像是个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一样的大佬。
但......问题是，如果真是那样的大佬的话。
看一看少女被少年握住的手，又想到刚刚少女跟在少年身后走来时那紧张、不安的表情。
怎么看，这都像是个第一次离开家的、从未见过世面的单纯少女啊。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大佬应有的气质啊！
矛盾！
让人想破了头也捋不清的矛盾。
不仅这少女给人的感觉特别的矛盾，这少年给人的感觉.....也一样的矛盾。
在和尚打量两人的时候，苏洛也在观察着这和尚。
可以看得出，和尚修炼的功法应当不差，化神九重的修为，根基很是扎实，一般的炼虚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他这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二个修炼者。
感受到苏洛的兴趣，祖师奶奶也从苏洛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往和尚身上看了一眼。
收回目光，不见苏沫沫有什么动作，苏洛耳边却响起了她的声音。
“阿洛，这和尚体内有两股相冲突的力量，应该是同修了两种不同的功法。
“不过这两种功法都好弱，还无法彻底融合，只能以一张先天阴阳太极图分化。
“那太极图里镇压着两只大罗道果的先天精怪，咱们要不要抢过来？
“阿洛把它们吃掉的话，应该能提升几百重炼气修为的。”
听到大罗道果的先天精怪和抢过来的话，苏洛一下子多少是有些心动的。
但当听到吃掉也只能提升几百重炼气修为，苏洛这股心动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他现在炼气一千二百六十七重，再加上几百重，不还是炼气一千多重？
连化神都到不了，炼气一千二百重和炼气一千九百重有什么区别吗？不还都是炼气巅峰。
不经意的轻轻摇了摇头，苏洛冲和尚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是回应和尚的感谢。
应完了，苏洛目光掠过和尚，又看向和尚后面的那些村民。
“和尚谢我，你们不谢我？”
这般直白又粗暴的要求，一时间让村民们有些措手不及。
反应不过来的村民们呆呆的看着苏洛，像是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会提这样的要求。
他们以前遇到过的修士，不都是施恩不图报的吗？
这位......怎么好像不一样？
见没人表示，对自己的话好像无动于衷。
苏洛皱眉，“我杀了鱼妖救了你们的命，你们不该感谢我吗？”
村民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三五对视，又纷纷看向苏洛，或拱手、或鞠躬、或诚意、或敷衍的道谢。
谢就谢吧，反正感谢一下又不要钱。
以前的时候，遇到这种顺手帮了他们的修士，他们不也一样感谢？
只不过这次这修士是主动要求的，以前的修士是施恩不图谢的这点区别罢了。
看着那些感谢的人，真心的没几个，甚至有人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敷衍。
苏洛面无表情，再要求道，“表示感谢这种事，要跪下磕头，撅起屁股以头抢地，这不是常识吗？”
一句话，说得包括和尚在内的所有人齐齐愣住。
表示感谢要跪下磕头？
这是哪里的常识？
我们怎么不知道？
“怎么？有问题？”
苏洛声音中带着冷意，“求神拜佛时看你们跪的轻松着呢。
“把血亲同族送给妖怪当祭品时，看你们欢乐着呢。
“怎么面对救命恩人，让你们跪下磕个头，就难为住你们了？”
“你又不是妖怪。”
人群中，有这样的声音响起，让许多村民一时间面色大变。
纷纷四下张望，方才都低着头，却不知具体是谁开的口。
苏洛一眼看向开口那人，脸上冷笑，“所以，神佛高高在上，你们敬他，畏他，乞求他。
“妖怪会吃人会害你，你们怕他，惧他，供着他。
“而我，不高高在上，也不吃你害你，甚至还出手救你，是个好人。
“就因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所以就不必敬我畏我，怕我惧我？”
苏洛看着他，一字一顿，“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人都有逆反心理，你帮了我，我主动感谢你，这是一回事，也是人之常理。
但你帮了我，不等我主动，你反先要求我必须要感谢你。
总给我你施恩图报，就是为了我的感谢才帮我的感觉，那我纵然感谢你，心理也会有些别扭。
而你帮了我，让我感谢你，还让我跪下磕头以头抢地。
我又没求你帮我，让我给你磕头是什么狗屁道理？
心路历程就是这么个心路历程，以至于当苏洛说他们信神拜佛供妖不谢恩人时，他藏在人群中，下意识的便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本以为不会被发现，却不想苏洛一眼就盯上了他。
他本就一刁民，平日里祸害乡里欺压良善的货色。
今日被苏洛这番话一问，在许多村民目光注视下，一时下不来台，他硬着头皮又回了一句，“妖怪要吃的又不是我。”
言外之意，你救的又不是我，我干嘛要谢你？
对于修士，他自然是怕的。
但会出手从妖怪口中救人的，多半是正道修士。
正道修士在乎声誉，欺压良善，对普通人出手这样的事他们是做不出的。
所谓君子气质以方，对于正道修士，他不愿轻易得罪。
但真这种时候，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你又不会出手害我，妖怪都死了，我又没有危险，也用不着你再救我。
更何况，刚刚差点丧生妖怪之口的又不是我。
他正这么想着，却突然见苏洛莫名的笑了。
嘴角轻轻勾起，笑得他心里一寒。
没等他脑子转过来，却突然听到苏洛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呀！”
苏沫沫惊呼一声，小手如过电一般一抖，手中的鱼怪便脱离了她的控制。
面对苏洛及众人看来的目光，她怯怯的低下头，委屈巴巴的低声控诉着。
“她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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