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一热吧。”
烙锦寒淡淡说道。
归于这家伙若是都被蒲泽兽吞入腹中，他这个不会水性的人就更别提从这里出去的可能。
紧急情况下，看见归云这小子被蒲泽兽缠住他便冲了出去。
烙锦寒的回答，显然是出乎了顾云归的意料。
有求于人的情况下，他难道不应该客套一点，哪怕虚伪点说两句担心她想要救她出魔兽口的话？
这厮倒是实诚的很。
她嘴角微微抽搐，“带着你出去可以，但出去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小命一条经不起你那些仇家的追杀。”
“好歹也是共患难一场的兄弟，你小子用不着这么绝情吧！”
烙锦寒呜呼哀哉地朝着顾云归道。
哀戚的神情令顾云归一阵恶寒，心中愈发生出与他划清界限的决心。
“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一趟。”
顾云归看向烙锦寒手中的墨绿色戒指，示意他将结界打开进出的通道。
“你不缓一会神？”
刚刚斩杀了蒲泽兽，这小子不打算歇一会再去破天罗阵？
烙锦寒一脸不解中。
顾云归也不解释，只是催促他依言照办。
潭底。
结界的位置，正好便在蒲泽兽尸体旁。
蒲泽兽的身躯不大，相当于大半个顾七的身材，相较于前段时间碰见的吞木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在挣扎翻滚时，身躯已然从深埋的泥床中逃出。
形态看着像是鳄鱼，头颅上生着类人的五官，躯体生有四爪，只是兽皮光滑不见丝毫纹路，颜色也是墨块一般漆黑。背部像是一块水草温床，看似湿软的质地还在微微蠕动。
条条背部延伸的水草，此刻只是随着水流不停的荡漾。
失去了蒲泽兽的控制，这些水草也失去了攻击的意识，要不了多久，一旦蒲泽兽尸体中的养分被这些水草吸收殆尽，它们就会走向枯萎。
先前蒲泽兽潜伏在泥床中，光线昏暗，顾云归看不清楚它的模样。
只是大概看到一张类似人类的惊悚五官，以及那一双猩红泛着光芒的兽眼。
此刻那双兽眼的光泽消失干净，暗淡成藏红色的石头一般。
出了结界。
顾云归手中握着弑天，在蒲泽兽周身游动一圈。
果断下手刨开它的脑袋，搜寻起魔核。
意料中的血腥画面并未产生，反而相当的干净整洁。
蒲泽兽的身体划开，里面只漏出橡皮一般的质地，丝毫的血色都未见。
顾云归像是切割标本，淡定地在其中翻找。
面色透漏着沉着镇静。
比起尸山血海的场景，顾云归看了眼手中不小心沾染的白色脑浆类物体，显然丝毫的不适都并未产生，白皙的手指探入弑天切割出的破洞翻找。
烙锦寒杵在结界中，因为距离较近，因此即便光线昏暗的情况下仍旧能够将外界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干净利落的分割手法，让他再度对面前的少年有了新的认知。
那就是冷血麻木。
这小子年龄不过十几岁模样，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将青葱般芊芊手指在脑浆之中翻搅，烙锦寒自问自己在归云这个年龄段做不出这种惊悚的事情。
“费了半天功夫，居然是个空心脑袋。”
顾云归心中暗骂一句，看着眼前的魔兽尸体脸色极为难看。
“臭小子，魔兽身体中若是个个都存在魔核，那这东西在大陆上也就不值钱了，正是因为魔核的珍惜，才导致了现在不菲的价格。”
玄老见怪不怪。
上次吞木狐的魔核属实是这小子运气爆棚，不费吹灰之力得了枚三阶魔核，这次斩杀蒲泽兽的经历，才是魔兽山脉中最常见的画面。
“弟子明白。”
她倒不是因为没有剖出二阶魔核而抑郁，只是觉得有稍许的不尽人意。
至今为止在她面前殒命的三头魔兽中，金尾豹与吞木狐都是带着魔核的宝贝疙瘩，只这一头是个空心脑袋，已经算是气运极佳。
得陇望蜀，并非善事。
人贵在知足。
顾云归迈步进了结界，缓了口气。
将体力恢复到巅峰状态，最后一场最关键的攻势即将来临，她暗暗朝着玄老开口：“老师，天罗阵便交给您了。”
“嗯。”
玄老淡淡吱唔一声。
磅礴的灵魂力量充斥身体间，顾云归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充斥身躯。
眼前的画面，似是她亲临其境。
只是身躯的控制权，已然到了玄老手中。
桃花眸一眨。
眼中清澈张扬的神情尽数消失，一夕之间改变，眸中充斥着沧桑漠然的神情。
欣长瘦削的身体朝着水潭上方浮起。
黑衣少年浮在水中，凌空定格在水潭中间高度。
如烙锦寒所言，暴露在玄老眼中的一处突出横向向外的翘石，这里便是天罗阵阵眼所在。
顾云归下沉时，也曾看见这一处翘楚的石台，只是未曾注意。
石台并不算大，足够两个成年人容身。
玄老控制着身体落在翘石石台上，大致在上面四处看了两眼。
石台上。
干净的泛着岩石的纹路，上面的棱角早被水流冲刷磨得极其光滑，分明是一整块突出的岩石石台，却像是鹅卵石一般的质地。
由于石台的位置处于水潭中央高度，潭水中掺杂着的光线便比潭底更为充盈，目光所到之地清晰泛着浅色的柔光。
“不能调动灵力，呵呵，老头最不擅长的便是灵力攻击。”
玄老想到天罗阵的限制条件后呵呵一笑，相当于武灵巅峰强者全力一击，这种程度的破坏力以灵魂力量同样能够做到。
这俩师徒。
一个使用古武格斗技巧，斩杀蒲泽兽，破了驭兽阵。
一个擅长灵魂攻击，不使用灵力武技，同样破得了天罗阵。
同样钻了空子，不知道设置阵法的人知道这个事实后，会不会气的直跳脚。
伴随玄老不屑的声音落下，水潭宛如变成了沸腾的滚水，咕嘟咕嘟猛烈的翻滚着。
搅动潭底，水草及蒲泽兽尸身狂舞。
时不时砸在结界上，令烙锦寒心脏猛地露跳一拍。
这种程度的攻击，甚至几乎可以摧毁整处水潭，归云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这种实力。
刚刚还劳心累神的与蒲泽兽拼死拼活，这不是自找罪受？？？
怀揣着种种疑惑，烙锦寒盯着上方恐怖的攻势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寂灭指。”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顾云归年轻的容颜中吐出。
她食指凌空点向翘石石台。
指尖下渐渐凝出一股小型的水型风暴，周围水流的剧烈波动皆来自风暴的压迫。
风暴不足巴掌大小。
其中凝聚的危险气息令顾云归敏锐的察觉到，这道小型风暴蕴藏着的强大破坏力，能够在一瞬间摧毁数名武灵强者。
风暴在指尖酝酿片刻，脱指掠出，直指翘石石台。
脱指后风暴体型骤增数倍，大小与翘石石台相差不多后，膨胀中的风暴漩涡才停止继续增长。
玄老控制力灵魂力量攻击的力道，只施加了足够毁灭天罗阵的程度。
避免过于强盛的灵魂力量在顾云归体内留下的灵魂印记更多更棘手。
顾云归灵魂蜗居识海，看着面前声势浩大的一幕，令她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这股名为寂灭指的攻击似乎是由她自己发挥出一般，带着直击肺腑的震撼感。
玄老控制着身躯，凌空立在翘石石台斜上方。
风暴漩涡在冰冷的视线注视下，狠狠砸落撞击在阵眼上。
“嘭——！！！”
一声巨响在水中响起，继而带起一串宛如雷鸣般阴沉的轰隆声。
如此阵仗，宛如地裂山崩。
水潭四周的石壁皆震了震，连带着结界中的烙锦寒都身体摇晃不稳。
半空中。
玄老神情淡漠的盯着眼前的一幕，睥睨天下的气势直入云霄。
翘石石台上。
风暴旋涡旋转着。
天罗阵阵眼璀璨烁目的光芒乍亮。
两者抗衡，僵持不过七八秒。
“咔嚓——咔嚓——”
石台产生几道拇指粗细的裂缝，断裂的声音，在水中传播的更快。
风暴旋涡以及翘石石台阵眼周围，空间似乎被凝固，尽数被玄老四溢的灵魂力量禁锢。
“碎。”
一道低沉的声音，再度落下。
黑衣少年身躯遥指半空的食指向下用力一按，对风暴漩涡向下施加力道。
翘石石台被卷进漩涡内。
周围一丝碎石都无法突破风壁的束缚，在风暴漩涡中间不停的飞速打转。
粘稠的灵魂力量看不见踪影，无色无形。
石台碎石跌进漩涡中，不过片刻的功夫，尽数被碾成齑粉，风暴间被吸掠的潭水均被染成灰色。
细微的涟漪波动，自翘石原本的位置传出。
在玄老注视下，灵魂力强行顿住。
被齑粉染色的风暴旋涡也蓦地平息。
摇摇晃晃的水潭终于停止了波动，瞬息间的变化令烙锦寒在潭底的一颗心也提起，这般声势天罗阵应当足以被彻底毁灭。
水潭中域高度。
一层淡薄的灵魂屏障在黑衣少年身前凝型，涟漪在其注视之下愈发剧烈，逐渐向外形成扩散之势。
骤然。
如石子落入平静水面一般的涟漪猛地朝外扩张，带着强大的劲道平行散开攻向水潭四壁。
包括一脸淡定看着此处的师徒俩。
涟漪落在灵魂屏障，悄无声息便被反弹起。
“老师，这阵眼应当破了吧？”
顾云归若有所思的问道，看这涟漪的波动，与烙锦寒那厮说的破阵产生的景象一致。
“应当吧……”
玄老也不太确定，阵法之事他倒十成十不懂。
眼见情势平息。
玄老再度冲向潭底，飞掠的速度，如同射入水中带着劲风的黑色长箭，显然并非黑衣少年潜入潭底一般吃力。
灵魂力量仍停留在识海中，顾云归看着眼前飞速向后掠的四周场景，心中不禁惊叹：果然修炼者的强悍不是身体素质能媲比的。
烙锦寒瞧着黑衣少年略至眼前的动作，比入水的鱼儿还要敏捷，不禁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接下来的一幕。恐怕是烙锦寒一辈子都不愿回忆的画面。
黑衣少年板着脸，将他从结界中捞出来后便如同单手拎着一块肥肉，哦不对……应当说是拎着块小鲜肉，揪着烙锦寒的衣领带着他从水中快速穿行浮至水面。
烙锦寒始终觉得此刻归云这小子有些不对劲，但面对水的恐惧令他来不及多想，也不敢过多的分神，而是如同八爪鱼一般攀附在黑衣少年手臂上生怕她松了手。
以至于分别后，他在魔兽山脉中逛荡了半天，才想起来在这种不对劲的直觉来源于那双古井无波的苍老双眸。
仍是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眸，却不见少年坦荡轻狂，透露出的，是半百老人眼中都不曾见的沧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林间风声簌簌，密林中响彻鸟语。
已是初晨，暖阳还只露了头。
天色远处渐露鱼肚白，一天的热闹景象，伴随着活力于魔兽嘶鸣中拉开帷幕。
“哗啦……”
平静的潭面，猛地跃出两道黑影。
飞冲的速度令两道身影弹出水面，扑入一旁茂密的草丛。
“噗……呼，呵！”
烙锦寒感觉身体落了地，才睁开那双惑人的丹凤眼。
狭长的双目中是劫后余生的狂喜，他先是松了憋着那口气，而后猛吸一口外界的新鲜空气，丝毫未曾意料到自己健硕的身躯还缠在顾云归手臂上。
直到顾云归一脸恶寒的扒开他，他才意识到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纠缠在一起确实有些不妥。
随即宛如碰见了病毒，他在黑衣少年清澈眼眸的注视下，从那只纤细的手臂上起开。
“归云……我。”
烙锦寒犹犹豫豫的朝着顾云归开口，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是神情在顾云归眼中愈发像是个小媳妇一般。
顾云归双手一支，做了打住的状态。
刚刚得到身体的控制权，她体内还有着灵魂力量撤去的虚弱感。
若不是为了防止烙锦寒看出端倪，这会老师也不会将身体控制权交给她，而是直接在魔兽山脉中继续搜寻五阶魔兽的踪影。
看了眼天色，她推算应当是在水潭中两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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