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响起。
沈星野的枪法极准，这回落了个空，明明枪口对准我的额头，却打穿我头顶上方的墙。
他愤怒着，暴戾着，双眸仿佛将我钉穿，最后归为沉默，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连带目瞪口呆的手下。
沈星野和雪景混在一起的身影，让我想起他给我买切糕的样子，失了几分萧条，宛若帝王般的落魄。
我砰然的心渐渐静了，却又躁动不安，陈远舟朝我走来，摸了摸我的头，“朝花，你自由了。”
外头的世界如此清明，我深呼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裹紧身上的大衣，跟随他来到府内。
他将我安置到一间偏僻的房中，颇为内疚：“暂时只能让你住这里。”
尽管心情说不上的压抑，我表面上仍然欢喜，兴高采烈地收拾床铺，捻掉蛛网，掸走灰尘。
随侍的丫头怔住：“朝小姐，姑爷就给你安排这样的地方居住吗？”
我笑：“怎么，不妥吗？”
“这地方太简陋了。”
我虽是舞厅的妓女，日子过得却比公主，冬日暖炉热身，夏日顿顿冰镇酸梅。丫头跟我也吃了不少甜头，对恶劣的地方少不了抱怨。
“陈司令刚升官没多久，我们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等过段日子，他说不定就给我换地方了。”
我这样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我以为逃离了舞厅，离开沈星野，我就是快乐的。
而当天晚上，我就失眠了。
兴许是因为腹中的胎儿，兴许是换了个陌生地方，我久久没有睡熟，便披上衣服去外头转悠。
月光洒在石板上。
廊庭上，一对人影若隐若现，我定睛看去，只觉得熟悉，屏住呼吸细听，竟然是陈远舟和陆宁儿的声音。
“你把她接回来做什么？”
“我答应过她，不能食言。”
“那你觉得你能娶他吗，老夫人不会同意的。”陆宁儿轻笑，“她和我不一样，她是个十足的妓女。”
陈远舟不说话，没否认，也没承认。
我静悄悄地回去，更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妓女两个字。
陆宁儿说的是事实，她来舞厅是为了当卧底，而我却是被沈星野包下的妓。
接连好几日，我都未曾见到他们。
丫头每天会去厨房帮我领来饭菜，都是粗茶淡饭，偶有一日做了红烧狮子头，蒸了白米饭，甚至还有几块糕点。
丫头兴冲冲拿来给我享用。
我看清楚糕点上面的字后，神色怔住了。
“外头可有风声？”我问道。
丫头听得一脸茫然，“什么风声？”
我扔开糕点，跑出门外，府邸极大，我只模糊着找到后门，门上贴了的字，和糕点上的字一模一样。
囍。
谁家大婚？
我抓住一个做饭的大妈，哑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喜事？”
大妈瞥我一眼，似乎不信我是府邸的人，“陈司令和陆小姐大婚，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们竟然结婚了。
一头血冒然冲上头，我险些稳不住身子，好在丫头及时扶住我，训斥那大妈：“瞎说什么呢，陈司令怎么会……”
“你们自个儿看去！”大妈懒得同我们理论。
他们办的是中式婚礼，轿子红妆，锣鼓喧天，全城被渲染得热热闹闹。
只有我最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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