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肆占完口头上的哥哥便宜就不负责, 散漫又不经地『插』着口袋站在一旁,听吓得不轻的宋晚栀磕磕绊绊给元浩解释他们两个的关系——
小朋友表达能极好,几句下来就把两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比s大一天一换的假山池水都清白。
江肆听得笑, 又莫名有点躁。
元浩很快就起来:“原来她就是开学那会儿你家老太太让你照顾的那个远房妹妹?”
江肆仍盯着宋晚栀,敷衍地嗯声。
元浩表情复杂:“这什孽缘, 哥哥妹妹的, 还真现实版红楼梦啊。”
“?”宋晚栀听得茫然。
元浩扭回头撞上女孩干净眼瞳,下意识解释:“就第一回我俩在校外那个便利店见到你后,江肆说看你眼熟, 我说他当自是贾宝玉呢。”
“……”
宋晚栀被这个玩笑弄得哭笑不得, 是突然她又停住。
怀着说不清是紧张还是企盼更多一点的情绪,她微攥紧指节看向江肆:“你…见过我吗?”
江肆眼神微动。
夕阳下那抹釉浅金的纯白,晚风, 乌发,长裙,脚踝。
历历在目。
一两秒后,江肆侧身避过女孩的眸子,像随意道:“没有,记错。”
“…哦。”宋晚栀低低落下柔软的睫。
大约因为很早前就无望,所以这次她没有别难过。
最多有一点。
江肆抬下腕表:“八点二十, ”他视线勾回宋晚栀身上, “你还有别的安排?”
“嗯?”
“没有我们就提前发。”
“现在吗?”宋晚栀有点意外, “可我们约好的是九点在校门外……”
江肆轻眯下眼,带着某种暗示意味地瞥过她攥在袖子里的手机:“你如果还和别有约,也可以等到原定时间。我今天一天都是你的,先去车上等你就是。”
宋晚栀有点慌地避过他最后仿佛带着钩子的眼神, 稍滞涩着绕过他身旁:“我没其他事,那走吧。”
“……”
江肆没着急跟上,停在原地望着女孩背影。
元浩等会儿,确定宋晚栀应该听不到,他才凑到江肆身旁:“你这是不是『骚』得有点太过?”
江肆轻嗤声,回眸:“我又怎。”
“还装?什‘我今天一天都是你的’,我靠,这种话你也说得口,你还算个吗你?”
“照顾妹妹,实话实说。”江肆应得懒洋洋的。
元浩面『露』嫌弃。
江肆走去两步,又停下回身:“走?”
“你照顾妹妹,我去干什,您家老太太又没邀请我?”元浩这样说着,还是屁颠屁颠跟上来。
江肆唇角一扯,毫不留情地嘲讽:“谁叫你去?让你送到校门外。不然就宋栀子和我两个,被传谣怎办?”
“……”自作多情的元浩磨着牙忍下,冷笑,“p市圈子里谁不知道咱们肆爷坦『荡』又放浪,恣意妄为多少年,您什时候怕过被传谣啊?”
“我不怕,可她多干净。”
“?”
元浩愣好几秒,皱着眉追上去:“你这哪是照顾妹妹的态度?上个月底怎说的,你又不担心把自折进去?”
“折吧。”江肆懒『插』着袋,随口道。
“??不是,你俩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什我不知道的事情?你那天在『操』场上还不是这说的呢,让鬼上身啊?”
江肆跟着回忆两秒,情不自禁就皱眉。
他从口袋『摸』到烟盒,随手磕根香烟来,忍着躁意咬上:“她家里的事。你不懂,我不能说。”
“那你的结我总能知道吧?”
“结……”薄唇间那根香烟跟着江肆的眸子轻撩起,懒懒衔上女孩纤细单薄的背影,他停会儿,淡淡一笑:“栀子花掉在泥沼里,别难才长来的,还生得干净又漂亮。不能让再欺负。”
元浩听得似懂非懂,琢磨会儿才拧巴着问:“那你自呢,折进去怎办?”
“我不怕折进去,”江肆轻慢地咬过烟头,“我就怕没忍住亲手把花折。”
元浩表情都扭曲下:“那,你努忍忍?”
“哦。”
江肆一笑,低头把烟点上。
薄薄的烟雾拂起来,模糊他漆黑的眸。
“…忍着呢。”
·
江肆『奶』『奶』全名任芬,不同于生在京圈里香门第的江肆爷爷,她是安城那座小县城里土生土长的农村女。
“老太太的脾气和年轻时候一样,泼辣剽悍,惹急她能拎起拐杖撵我三条街,除教训我的时候也不讲什条条框框,”江肆坐在轿车后排,懒洋洋地靠着座椅看身旁小姑娘,“所以你不用这紧张。”
宋晚栀轻着声:“我没有紧张。”
吓得栀子叶儿都在抖。
江肆笑着转回去,也没拆穿她。
宋晚栀望着窗外忍会儿,还是没忍住转回来,她朝江肆那里微微倾身,小声问:“那你爷爷和『奶』『奶』是怎认识的呢?”
“嗯?”江肆落眼望她。
宋晚栀忙直回身,不好意地微红脸:“我就问问。不能说也没关系。”
“没什,我爷爷青年时期上山下乡,被发配到安城那边,两就认识。”江肆顿下,“后来我爷爷调回,老太太不愿意来p市,有两个儿子跟过来。”
“任『奶』『奶』为什不愿意过来?”宋晚栀的眸子被故事勾回车内。
“门户之见,江家门庭显赫的老学究们看不上泼辣剽悍身农村的老太太,”江肆说,“不过后来还是来。我爷爷生场病,走得很急,老太太赶过来也见着最后一面。她的两个儿子怕她留在p市伤心,还劝她回去,可她不肯。”
宋晚栀听得茫然:“爱在的时候不肯来,爱走的时候却留下吗?”
“嗯。江家祖辈的老学究们定下个规矩,死前要给自写好墓志铭,作为一生结语,”江肆嘲弄一嗤,很快又抚平,“我爷爷那场病急,弥留之际就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却不是墓志铭。”
“那是什?”
“给老太太的,说后面几十年守寡太委屈她,要她改嫁,就按江家女儿外嫁的规格,谁也不准欺负她。”
“……”
宋晚栀一怔。
过去好几秒她才眨眨微微酸涩的眼。
江肆望着窗外,淡淡地笑:“老太太一辈子什时候听过他的话,全是他听她的。办完丧她就留下。她说我爷爷小心眼,为她墓志铭都没留,她要是不替他守墓,他以后肯定要在梦里吓唬她的,就跟当初下乡那时候一样。”
“其实任『奶』『奶』就是舍不得吧。”宋晚栀低着头轻声说,“他们一定很相爱的。”
“可惜这世上多数男不像我爷爷,天生薄情寡义。他亲儿子也一样。”
“…?”
宋晚栀难过的情绪都滞涩下。
她回过头,瞧见江肆侧颜上勾着一点冰冷而嘲讽的笑。
“哦,”江肆似乎察觉她目光,他仰在座椅里转回头,长眸半敛,懒散又不经地睨着她,“江肆哥哥也一样。”
“……”宋晚栀:“?”
宋晚栀懵好几秒,才确定那真是江肆向她的自称。
雪白的脸颊一下子就沁透艳丽的红,她慌『乱』又气恼地扭过头,低声反驳:“你不是我哥哥。”
“老太太转达的,卢阿姨说你这样称呼我,”江肆靠着扶手箱欺身过去,笑得更放肆,“好,叫一声‘江肆哥哥’我听听。”
“!”宋晚栀缩向车门,“…不要。”
“过来。叫一声就。”
“江肆!”
“啧,哥哥呢?”
“!”
江肆就这一路欺负着栀子回去的。
最可恨的还不是这个,而是等到老太太在安静风景区旁的住处以后,江肆在那位果然很让亲近的任『奶』『奶』面前却又装一副疏离但进退得宜的“哥哥”样子,完全没背地里折腾她的放浪劲儿,宋晚栀靠老太太约束他都不。
午饭前,老太太去接一通电话的工夫,客厅里就剩下江肆和宋晚栀两。
宋晚栀今天被江肆欺负怕,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结果刚一瞄,就被那倏然撩起来的漆黑眸子给噙住,他还『骚』气地朝她笑:“栀子看哥哥干什。”
“!”
宋晚栀没咬住的唇轻轻一抖,快被他气哭。
她转开视线。
还好老太太来得及时。
不过宋晚栀从小看惯脸『色』的敏感让她察觉到,那个从她进门以来就一直笑呵呵的老太太好像心情不佳——虽然还是笑着的,但皱纹里似乎都多藏几分心事。
果然就见老太太再次坐下后,反常地沉默好几秒。
然后她才抬头,语重心长的:“阿肆啊。”
“?”
宋晚栀怔住,惊讶地转过去。
江肆难得神『色』都不自在,低咳声:“『奶』『奶』。”
老太太这才回神:“哎哟,我给忘。晚栀你别见怪啊,这个‘阿肆’是你江肆哥哥的小名,他不爱听叫,说像小姑娘。你听着像喊小姑娘吗?”
江肆脸黑:“『奶』、『奶』。”
“哎呀晚栀是自家妹妹,又不会给你传去。”老太太嫌弃地说。
几句话里,宋晚栀终于回过神。
女孩总是漂亮安静的眼睛都被笑意压弯成月牙:“『奶』『奶』,我觉得不像,挺好听的。”
“是吧?『奶』『奶』也这觉着。”
“……”
女孩侧颜笑靥如花的模样晃得江肆眼皮轻跳下。
他难能没说什,越过这个令他不爽的话题:“您刚刚要跟我说什?”
“噢,就那个,”老太太支吾下,“你爸说,他待会过来一趟。”
江肆那双眸子霎时就冷透,他手腕一压,从沙发里直接起身:“谁报的信。”路过端茶的用被他吓得一僵,慌忙低头走。
宋晚栀微微怔然,左右看看。
老太太皱眉:“你晚栀妹妹还在呢。”
江肆说什,忍下。
戾着的眉眼克制地抑着情绪,停几秒,他哑声问:“他来干什。”
老太太:“说是有个饭局,和你孟叔叔两家一起吃顿午饭。”
“不吃。”江肆冷声。
老太太叹声气:“你妈也一起过去饭局,你要让她也下不来台吗?”
“……”
宋晚栀清楚看着,江肆垂在身侧的手指都抽动下。
他似乎在压抑着什情绪,而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江肆。
到此时宋晚栀才后知后觉地起他在车上给她讲的那个故事,其实遗漏掉关于他自的那部分——
既然老太太都早已定居p市,偶尔才回老家看看,那江肆生于这里长于这里,又为什会是回到安城读的中学?
宋晚栀来不及多做考。
玄关处已经传来密码门解锁的声音。沙发前,江肆冷淡着眉眼回身。
沉稳的脚步声后,宋晚栀看见一个与江肆五六分相似长相的中年男从玄关走廊里来,一身休闲风格的长衣长裤——与江肆不同,在来身上看不半点桀骜或锋芒,连他那副杰外貌似乎都被他本身儒雅随和的气质给藏过去。
“妈。”男将外套递给来接的用,最先平和从容地给任芬问好。
随后他的目光才转向起身的宋晚栀:“这位是?”
任芬接过话头:“是我提过那个家里来的孩子,和阿肆——和江肆一样在s大读。”
“哦?原来你就是晚栀啊?”男面上『露』儒素的笑,“你好,我是江肆的父亲,江崇。”
宋晚栀有些惊讶于对身为长辈又毫无架子的质朴温和,她朝他微微躬身:“江叔叔好。”
“来,坐下吧,不用客气。”江崇声『色』徐缓,“我记得江肆比你年长两岁,你们又都是独生子女,那就和血缘兄妹也差不多的。以后在学校里,可以互相照顾些,如果有什难处——”
“嗤。”
一声低淡却不掩嘲弄的笑,有些突兀地打断江崇的话声。
江肆懒散折腰,靠坐到红木沙发的扶手上,他支起眼,情绪空乏地望向江崇:“江董那套虚情假意还是留给别吧,小朋友心干净,听不懂你弯来绕去的那一堆机锋。”
“……”
宋晚栀不便『插』话,但眼神担忧又紧张。
江崇当着外被江肆这样落面子,却好像习以为常,他跳过江肆的攻击,语气依旧和稳:“今天中午的饭局是我和你孟叔叔定好的,你妈妈已经过去那边,你和『奶』『奶』收拾一下,我们待会儿发。”
“孟叔叔?哦,就那个女儿今年刚满20、家里还有好几个子公司的孟叔叔?”
江崇像没听到:“你孟叔叔家的女儿最近刚回国,今天也会一起过去。”
江肆低头笑:“那这饭局是吃饭,还是拉皮条?”
“江肆。”江崇进门以后第一次加重语气,眼神也变得锐利。
宋晚栀是远远旁及,都有种心头一缩的紧迫感。
她不安地望向江肆的背影。
江肆却不以为意,笑得更松散:“我说错?”
江崇微微压声,语气放稳:“你『奶』『奶』和晚栀妹妹都在,作为晚辈和哥哥,你应该注意措辞,而不是让她们和你一起下不来台。”
江肆眼皮一跳,背对着宋晚栀的上身肌肉微微绷紧。
几秒后他哑然地笑:“。不过既然宋栀子也在,您是准备让她今天中午一个留在这荒郊野岭里?”
江崇略过江肆夸大的用词,他面带歉意地转向宋晚栀:“晚栀,今天叔叔十分抱歉,确实有事。”
宋晚栀回神:“没关系的叔叔。”
“我会让司机带你去附近的酒店用餐,然后送你回学校,这样可以吗?”江崇问。
宋晚栀斟酌着怎婉拒用餐,一道长影却站起,拦到她面前。
“送回去干什,不是您说的和血缘兄妹没区别?”江肆『插』着兜,桃花眼敛着肆意又放浪的笑,“既然是我亲妹妹,饭局就一起好。”
“……”宋晚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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