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人！”囡囡轻轻推开王襄，红着小脸，别过头。
“骗人？我骗你什么啦？！”王襄那番指天誓地句句肺腑，哪有半点虚情假意。
“你说什么啦？！”囡囡扭回头，嘟了小嘴。
“我说‘你若召唤，便是天涯海角九垓八埏也自去寻你’……”王襄也觉得这个誓言有些重，却并无相欺之意。
“我没事干跑到天涯海角那么远干什么？还有那九什么八什么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在哪儿，你知道吗？！”囡囡刚刚收了悲戚，就恢复了刁蛮，“不是这一句！”
“那……那就是……‘任你随便称呼’？”王襄一脸无辜外加一头雾水。
“废话！自是我想怎样称呼就怎样称呼，你管得了吗？也不是这句！”刁蛮更甚。
“那……那就是……没有了呀？！”雾水更浓。
“没有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你骗人，还不承认，自己说的话自己都忘了。”囡囡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是……是没有了呀！”王襄满腹狐疑一脸不解。
“你叫我‘囡囡妹妹’，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囡囡表情极是认真，却让人忍俊不禁。
“是，是，是！是我唐突了，不知可否唤一声‘囡囡妹妹’？”王襄笑她小题大做，却假戏真唱，起身就势施了一揖。
“你等等，我算算看……”囡囡并没理会王襄的装腔作势，掰着粉嫩白皙的玉指青葱，兀自嘟囔起来，“爹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赌咒发誓胡说八道也不过为了取信于我，唤我‘妹妹’也不过是套套关系，虽不可全信，念在求医心切却也情有可原，本来我也没想难为你。不过……你唤我‘囡囡妹妹’，我便不能再叫你‘冒失鬼’，只能叫‘襄襄哥哥’……我若犯了错，你训斥我，我也只能听着，不能发脾气……这样算下了，终究还是我吃亏……”
“你……你想叫我哥哥？！”王襄欢欣跃起，王家三代一脉单传，不止一奶同胞连姑表兄弟姊妹都没有一人，行走江湖日浅，所相识的姑娘除了一面之缘的司徒蓉蓉怕只有不知生死的故友，与这刁钻乖巧的囡囡扯七扯八纠缠了这半天，心中早就爱怜呵护满满。王襄自然知道不是与蓉蓉姑娘那般的温存缱绻，却也不曾想过这正是虽调笑无端但贴心掏肺的兄妹间拳拳款款之情，被囡囡一语道破，哪还坐得住。
“我想叫个屁！”囡囡口无遮拦却不显粗俗，却增了刁憨，“你叫我‘妹妹’，不叫‘哥哥’，难不成想我叫你‘叔叔’？……”
“你当真想认我做哥哥？！”王襄欣喜若狂之下，原地连着翻了三个筋斗。
“可要说清楚啦，是你想认我当妹妹，不是我主动的！”囡囡一脸的不情愿和嫌弃，却终究没否认。
“是我！是我！囡囡妹妹！好妹妹！”王襄后悔前夜在神杉林没向仙鹭顺便借一对羽翼，只能又翻了三个筋斗。
“你猴急什么？冒失样儿！”囡囡被王襄逗笑了，忙掩了樱桃小口，“我可没说答应……”
“啊……”王襄失望下，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你可真粘人，救你一次还讹上我啦？”囡囡见他失望欲哭，也不欲过分为难，“你依我三件事，我就答应。”
“你快说，你快说，我答应！”王襄依旧猴急着。
“你只管叫我‘囡囡妹妹’，我想叫你‘襄襄哥哥’便叫你‘襄襄哥哥’，想叫你‘冒失鬼’便叫你‘冒失鬼’……”
“自然！自然！就是叫……叫‘小王八’都成。”王襄一时间口不择言，便捡了时才“迷离溪里小王八”的话头以誓决心。
“呸！你哥哥才是小王八呢！”囡囡啐了一口，伸出第二根手指头，“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只能护着我，不能欺负我……”
“谁敢欺负我囡囡妹妹，我一定捻死他！便是……”王襄刚想说‘天涯海角’，想到曾被囡囡取笑过，忙换言说道，“便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你又大言不惭了不是，粉身碎骨？你要真是粉身碎骨了，怕也不是因为保护我，指定是爬山摔的。再说了，除了你还有谁会欺负我？”最后一句委实不虚，这小丫头牙尖嘴利，不去欺负别人，便是阿弥陀佛啦。
“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依你就是了。”王襄自知理论不过她，急忙追问，“第三件事，快说第三件事！”
“我若犯了什么错，你不许骂我，也……也不能生气。当然了，囡囡也不会故意去犯错，我就是怕万一……”囡囡突然不再趾高气昂，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啊？就这……”王襄以为又是什么刻薄或是无聊的条件，哪知道却是求情告饶，看着囡囡一副无辜可怜的小模样，心道：纵是你惹了塌天大祸，自有王襄替你顶着，哪里舍得责怪于你。
“爹说‘行大事不拘小节’，可是又说囡囡太过跳脱不羁没教养。我怎么知道分寸怎么拿捏，我就怕一不留意惹你生气或是惹了什么麻烦，你便……你便不要我这个妹妹了……”囡囡看着王襄一脸凝重，兀自嘟囔解释着。囡囡天真烂漫，既无世俗陈规又不矫揉造作，却怕无意冒犯开罪王襄，她待这份兄妹情谊之重怕是反较王襄更甚。
王襄无以明志，一翻身竟自趴跪在草地上，当空三参，又磕了三个头，虽是草厚如茵，仍“咚咚”可闻，“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王襄……”他侧头看看正自掩口旁观的囡囡，见她并无跪拜之意，“你……你不跪下叩头吗？”
“你若答应我，我自然一心一意做你的‘囡囡妹妹’，叩头？！给谁叩头？为什么叩头？”囡囡一把扯起王襄，“爹说‘问心无愧莫欺神鬼也自不必惺惺作态’，你说是不是，襄襄哥哥。”笑靥如花，‘襄襄哥哥’吐字极重。
与这未染世俗不落尘凡的小丫头相较，王襄自愧弗如，红着脸上下翻找，“是是是，妹妹……呃……咱爹教训的极是！空口无凭，还需……还需……”他浑身上下除了兜裆短裤几近一丝不挂，哪有什么合适的表证。
“你手忙脚乱的找什么呢？”
王襄抬头正迎上囡囡搭在胸口青蛟环月珏的明眸，不自觉一把捂住，“这个不行！这个不能给……除了这个……”除了青蛟环月珏，便只有兜裆短裤了！
“我……我说要了吗？！我就是看着小石头挺好看的……”囡囡委屈欲哭，“爹说了‘成人美不夺人爱’，你贴身之物就这漂亮小石头，自然精贵珍爱得很。刚才你昏死时，我都没碰……你……你冤枉人！”
王襄后悔到想死，青蛟环月珏为唐瑜贴身之物，自然华美精贵价值连城，唐瑜当日相赠何曾有半分犹豫。囡囡不知其价，只道是漂亮些雕凿过的小石头，却只因王襄珍视，便忍着好奇碰也不碰。说什么睹物思人比德与玉情比金坚，自己的世俗窠臼比之二人当真屁也不是，忙一把摘下青蛟环月珏塞到囡囡手中，“好囡囡，不生气，你喜欢拿去就是……”
“谁稀罕呀！”囡囡口中不屑，却心肝宝贝一般不住把玩，“你不但冒失还小气。你放心，我看一会儿就还你哈。它还真漂亮，迷离溪、湍湍河、醉仙流……神农顶这么多河滩怎么就没这么温润细腻的石头呢？……”
“喜欢么？！……”王襄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深感欢愉。
“喜欢呀！你看你看，上面还有条小长虫呢，它在干嘛？爹讲过‘天狗吞月’的故事，小长虫也想吃月亮吗？笨！自不量力！”青蛟环月珏被囡囡污蔑成了刻着小长虫吃月亮的漂亮小石头……
王襄也不打搅她，一边看着囡囡细细把玩小石头，一边心想着：今后但凡遇到精巧细致的小物件，管它珍宝还是草芥，都给我这宝贝囡囡妹妹收了……
“还给你！”囡囡递过青蛟环月珏，却是一脸的恋恋不舍。
“看够啦？”王襄并未去接。
“没有，越看越漂亮，越看越喜欢，再看怕真就舍不得还你啦。”囡囡的眼睛还是长在青蛟环月珏上。
“说了送给你，你拿去便是。”
“不要！娘知道又该骂我了。再说了，你不情不愿的，算你送的还是我讨的？”囡囡闷闷不乐的下了决心，随即举目四顾，“你要是真想送我东西，把那个拿给我吧。”
王襄循着囡囡的所指看向几丈外的陡峭山崖，危崖高不见顶，绝壁嶙峋峻削，一朵只有烛火大的红花在突兀参差的崖壁上随风飘曳，离地二十丈有多，“你说的是那朵紫红色的小花吗？”
“嗯，花旁边一尺左右，还有一蓬断忘草，也叫傻子草，就是那开小粉花的……”囡囡看了看王襄看着自己的牛眼，“别瞪眼，瞪眼也不一定能看到，你爬上去自然就看见了，一起摘下来吧。”
“你……你要它们干嘛？！”王襄目瞪口呆，却没断然回绝。山崖几近垂直，虽有零星的岩石高低凹凸可供助力，要徒手攀爬至二十余丈高不是不能却是危如累卵，稍有滑手溜足轻则骨断筋折重则呜呼哀哉。似这等悬崖绝壁便是经验老到的药农也不会轻易尝试，迫不得已为之，也是自崖顶以粗绳坚索束腰垂坠缓下，自下而上攀爬的除了灵猿便是岩羊。
“你啰不啰嗦？！到底爬是不爬呀？”囡囡白了王襄一眼，“你管我要它们干嘛。天涯海角、粉身碎骨还算不算数？”
“爬！我爬也就是了！”王襄被囡囡一激之下，好胜心顿起，哪还记得什么量力而行，大言不惭以壮声色，“也不过是高了些，未见得比那参天杉树难爬多少！”
“死伤自负，可不是我逼你的呀！”囡囡一脸落井下石的娇笑，“这小石头我再替你保管一会儿哈，免得你笨手笨脚碰坏了。”
王襄狐疑的眇了囡囡一眼：她喜欢只管拿去，应该不会是为了霸占小石头，便算计自己性命吧？……
绝壁那边紧张忙乱的王襄手脚并用两股颤颤惊险连连；草茵这厢悠闲无聊的囡囡巧笑嫣然指点阵阵聒噪声声……
约么半个时辰，王襄才勉强够到那朵红花，不但浑身湿透前胸也被山石磨蹭得血痕累累。远观形似火烛的花朵竟有碗口大小，也不过是朵普通的山野杜鹃，除了机缘巧合独自长在这绝壁之上未见出奇。王襄猜不透囡囡让他费力来采的用意，来都来了，便掐下花朵，连枝带叶衔在口中。花旁果有一丛四五棵断忘草，绿叶粉花二寸长短，也无甚特别，王襄不及细辨，齐根薅起一并放在唇间。虽惊险却幸不辱命，长吁一声之下，失了杜鹃花落了断忘草，好在下了绝壁随时可捡，王襄便索性呼吸几口，气聚丹田，重新振作精神……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却谁知道“上崖容易下崖难难难难难”！上攀时尚能寻找举手落足处，下撤时却只见足下三寸之地。若不是有囡囡在下面候着，王襄真想闭眼撒手一纵了之，管他断臂跛腿还是碎骨粉身……
“哈哈哈，下不来了吧？！真笨！”看不到囡囡乱颤的花枝，只闻一阵银铃声，“左下三寸可落足……右边，抓住右边的树枝，顺着树身慢慢爬下来……”
“还……还有多高？”王襄在囡囡的指引下，爬了半天，两臂酸软，腰身更是疼痛欲断。
“呃……爬了一少半了。喂……你干嘛停下来呀！一鼓作气加油呀！”囡囡笑着催促。
还不如，方才便一纵了之，此时撒手闭眼，怕是摔不死了，骨断筋折更麻烦！王襄恨恨的一咬牙，颤巍巍的探下右腿……
“左手边，左手边那一串紫色的小花，看到没，对对对，就是长得像小兰花的，那是‘金钗花’，又叫‘紫萦仙株’，甘淡微咸，性寒，治阴伤津亏……哎！它又没惹你，你摘它干嘛？我就是告诉你它的名字和用处。”这生死攸关之际，难得囡囡还有教襄襄哥哥辨花识草的闲心，“那一大堆黄色小花……”
“那是连翘，又叫黄奇丹，我认识！”王襄没好气的接口抢答。
“右面，往右看……哎呀！那是左，让你往右下看……没让你低头，就在离你右肩五尺左右，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看到了吧？那个你肯定不认识……”
“我……我需要认识吗？！”除非吃下它即刻肋生双翅，其余的王襄一概没心思知道。
“百灵相助菇，生长特别特别慢，千年难遇的绝世奇珍……”
“知道啦！”王襄语气颇不耐烦，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下一处落足之地。
“凶什么凶？！千年难遇可治百病的百灵相助菇，你真的不采吗？”
“你！你不早说！”王襄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的向右上方艰难的攀爬过去。
“傻呀你！千年难遇，绝世奇珍，我早就说过啦！……别丢！别丢！千万别丢下来！百灵相助菇和千年何首乌一样，遇土遁形，所以只能长在石头上面……对！咬住了，千万别让它掉到草地上！”
王襄慌忙闭紧了双唇，连大气都不敢再喘……
终于还是精疲力竭的蹬空在一块松动的小石头上，王襄身形一晃，急急向下倒去……好在只余两尺高，跌坐到茂实的草地上也不怎觉得疼，王襄吓得三魂出窍，刚回过神来便急着摸摸嘴边，还好，百灵相助菇还在！
“摔疼了没？”囡囡蹦跳着跑过来，用早就在迷离溪里浸湿了的衣袖去蘸拭王襄胸前的血渍，“哎呀，流了这么多血……”
王襄取下衔着的百灵相助菇，猛吸了几口气，“吓死我啦！……无妨！不痛！不用擦，不用擦……”
“不擦干净，弄脏了小石头，多难看！”囡囡把青蛟环月珏挂回王襄胸前，“我可还给你啦，你好好带着，别弄丢了也别碰坏了。”
见她决意归还，王襄也不在推脱，以后找个机会让她收得心安理得些也就是了。王襄四下望了望，自高崖上摘下的杜鹃花被一阵山风吹入了迷离溪，随着溪水左右飘摇上下翻转隐现不定的流淌出了一箭之遥，忙起身追去。
“你干嘛去呀？！”
“追杜鹃花呀！漂远了就追不到了！”王襄不顾浑身疼痛，拔腿快跑。
“冒失鬼，回来！你追它干嘛？！娘说‘花自飘零水自流’……”囡囡又“咯咯咯”的娇笑出声。
“啊？”王襄扭回身，不解的望向囡囡。
“这漫山遍野一大片的，你干嘛非跟那朵较劲呀！”囡囡小手指着迷离溪对岸的遍野花海，“你要是喜欢，我去给你摘几朵？”
“不是你非要那一朵吗？”
“我要你就去摘呀？！”囡囡的凤眼又笑成了月牙儿，“我就是觉得，别人都长在一起，就它不合群，非长在那么高的地方，不好看！”
“就……就因为没长对地方？！”王襄差一点呕出血来。“那断忘草……”这次不用囡囡回答了，脚边就有好几簇，放眼它处虽不茂密也不稀缺。
王襄撒气似的揪了一大把，迫近囡囡，没好气的问，“这个又有什么用？！”
“解毒呀！傻子草可解醉心花、无义草、迷离萍之毒呀！”囡囡不笑了，却也并不严肃。
“就山崖上的能解毒吗？！”
“当然不是啦！你都爬上去了，就干脆采下来呗。下次你再中毒了，没有我救你，你自己拔草吃就行，别吃太多哈，特别苦。”囡囡看着七窍生烟的王襄，顾自一本正经。
“你……你……这百灵相助菇怕也是……王襄甩手将断忘草于百灵相助菇一并丢到地上，果然……黑的菇，绿的草，粉的花，气鼓鼓的王襄。
“你耍什么性子呀？！捡起来！”囡囡刁蛮的有些过分。
“不捡！不捡！打死都不捡！”王襄别过头，只有不看囡囡才能生闷气放狠话。
“你不捡我捡。”囡囡说着弯下小蛮腰捡起药菇，转到王襄面前，“刚才哪只小狗说过不跟囡囡妹妹生气的？”
“我说的……”王襄愤懑下冲口而出，没留意又着了囡囡的道儿，“呸呸呸！我才不是小狗呢！”
“我又没说你是，我说生囡囡气的是小狗。”囡囡不气不恼的样子挺无赖。
“我不生气了还不行！”王襄有些后悔认下这个妹妹，却也绝不会反悔。
“装得挺大度，还是生过气呗！”囡囡叹了口气，往王襄脚边一坐，“好心没好报，我又不用去瞧病……”
经囡囡这一提醒，王襄才想起来求医异卉庄的大事情，也知道囡囡必不是无端调笑，矮了身子，与囡囡并肩坐了，“囡囡妹妹，我又错了，我不该乱发脾气的……”
“行了，行了，哪个稀罕你虚情假意的道歉……”囡囡伸食指在王襄额角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我问你，你寻那异卉庄的去处，是不是要问我爹。我爹要是不惜的搭理你呢？”
“你是说把百灵相助菇送给咱爹！”王襄又开始没脸没皮的套近乎。
“我没说，是你厚了脸皮去献殷勤。你要是会用，自己留着我也管不着。”
“还是我囡囡妹妹聪明！”
“少拍马屁，谁扔了说不捡的？”
“我都认错了，好妹妹，就还给我吧。”
“没那么容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让我再戳你下。”
“好吧！”王襄痛快的歪过头，嘴里却说着，“别太用力哈！”
“你说你是不是厚脸皮，自己丢了不要，现在却来求人家。”小丫头伸食指又戳了一下，甚轻。
“太轻了也，再戳几下，再戳几下出出气。”王襄歪过去的头抵在了囡囡的香肩上。
“谁稀罕？！”囡囡出手在王襄的腋下骚了几下……
两个小人儿嬉笑着躺翻在草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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