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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魂兮归来(六)

作者:一言成川 返回目录

就算自己拥有宋小宸那样的实力,大概也还是做不到像他那般逍遥不羁。


这很悲哀。


又很现实。


他所背负的东西太多。


他所牵系的因果太多。


他有很多情要偿。


他有很多债要还。


他终究放不下。


他终究求不得。


江忆染是很勇敢的人,他很少畏惧。


但唯独对“放下”二字,他有些害怕,不愿多提。


当然。


他也清楚。


这没有什么不好。


这世上,会有洒脱于天地的,自然也有负重前行的。


放不下,亦是一种了然。


只是,总是会有些羡慕。


羡慕李墨。


羡慕宋小宸。


江忆染苦笑一声,转身飘离了络党山。


******


宛城。


江忆染在东南角的连蝉客栈微微停了一下。


他想起那一晚的事情,现在犹有恍惚。


自己便是从这里追起那道笛声。


然而便莫名进了一座府邸,入了南宫衣设下的奇境。


不知那座府邸还在么?


这般想着,江忆染沿着记忆中的路线缓缓飘荡,很快便来到了那座府邸前。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么些时光过去,这座府邸一如当年模样,毫无变化。


明明是一座废弃的旧府,却偏偏无人对之有什么安排。


想到这,江忆染心中便是泛起苦涩。


很显然。


江忆染与南宫衣是有纠缠的。


或者确切地说。


江忆染的前世与南宫衣是有很深的纠缠的。


在云梦幻象中所见,以及在此处所见,再加上他自己从史书上得到的对祁问岚的了解,他基本上可以猜出些什么。


恐怕,这祁问岚多半便是自己诸多前世中的某一位了。


轮回者,通鬼神造化,难以轻解。


前世因果,受者今生。


实在不错。


只不过,这当中其实还有一环,是江忆染感到无比困惑难解的。


那便是南宫衣的身份。


按理来说,既然祁问岚是江忆染的前世,那南宫衣便该不是和祁问岚同时代的人,而应当也是转世之存在。可当年从这府邸中的情况来看,彼时和祁问岚有羁绊的那位女子分明就叫南宫衣。难不成,江忆染所认识的那位南宫衣从祁问岚的时代活到了现在?那可是将近三个甲子之前了。尽管修行者的寿命本就要比正常人长出不少,但仍然有着限制,而非长生不老。再者,修行者间的争斗本来就多,更是直接筛去了许多人。能活到百岁已上的修行者已经算不错了。若是南宫衣真的从那时活到了现在,未免有些恐怖。


一念及此,江忆染不禁也觉得有些悻悻然起来。


毕竟,南宫衣当初可是一直让他唤她作小衣,她自己则是唤他为大哥。


当然,其实推论起来,还是转世一说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过,也不排除有别的可能。


但这就不是现在的江忆染所能认识到的了。


江忆染微微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看到这处府邸,转瞬之间又忆起如此多的旧事。


也不知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


******


当初自秦返楚,江忆染便是经由宛城而东。


然而现在,他却折而向北。


明明雁城是自己心中最重要的地方,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些不敢。


不敢去雁城。


不敢面对那些他深爱着的人。


如果一定要见,那不如便将那里视作终点。


现在,他要去落霞城看看。


到落霞城的时候,正好也是黄昏垂暮。


淡淡的霞光铺满了半片天空。


江忆染有些感慨。


自己说短暂也不短暂的军旅生涯便是以这座城池为起点的。


也正是这之后的许多事,让久居雁城的他真正看到了这个世界,看到了这个世界许多真正的面貌。


说起来,自己已经好久没见皇甫钧和卫思明他们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从秦国那边回来以后,江忆染对幽燕军政方面的事的顾及较之去秦国前便是少了很多,主要的心思都投在修行这一方面,后来更是直接在灵诏待了许久,回了以后又出了云旭桓的事。原本,他既然要继承王位,对军政方面本应该要多顾及些的。


想到这,江忆染心中却是升起了几抹黯然。


只因想到了继承王位之事。


很多事情,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终究还是缓缓浮现了出来。


就像沉在水底的气泡,对于岸上的人而言,自是不可能有何感觉。可等到这气泡完全浮到水面上,“啵”的一声破碎时,却又是明显可闻可见了。


江忆染叹了口气,不愿多留,在晚霞中继续向北。


******


燕州,上都。


如今正是年末冬深,更何况这一年本就较往年为更寒。


上都自然也还是在飘着雪。


江忆染是喜欢雪的。


其实,可以说,他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很多人喜欢晴天、喜欢白日,可江忆染却喜欢雨天、喜欢黑夜。


爱屋及乌,凡是带“雨”的,他都有种莫名的感情。


可惜,雪易消融。


是不是代表着美好的事物总是易逝呢?


他摇摇头,向易府飘去,很快便在一座小书楼前发现了易絮。


最重要的是,在易絮身旁,还有一位鹅黄衣衫的小姑娘。


江忆染不禁莞尔。


这易絮总算开窍了。


总算是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回事了。


斯人已逝。


终归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可惜,自己却是很难来喝你的喜酒了。


江忆染眉眼轻垂,心中又是一阵黯然。


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


忽喜忽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在想到死亡的时候。


总以为此生无憾,可等到要死的那一刻,才会发现,原来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江忆染就是这样。


自己总说这一世过得无悔无愧,可事实上呢,其实还是要许多的舍不得。


怎么会舍得呢?


还要好多的心愿没有达成。


还有好多的人再等候自己。


江忆染轻轻仰起了头。


他伸手想要接住雪花,可那些雪花终究是穿过他的身体飘落。


他嘴角勾起,自嘲一笑。


江忆染并不怕死。


但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他还是舍不得死。


望着这漫天细雪,江忆染也是暂得几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