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太医院的人几乎全都聚集在了掌上明珠殿内。

一众上了年纪的大夫，哪一个不是见惯了生死离别，历尽了尘世沧桑，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抹了把老泪。

将军和公主太苦太苦了！

不多时，贺沐、成大夫和民间精通头疾的大夫都来了。

皇帝就站在她榻前，许诺重金，许诺皇权，只求女儿能活下来。

他是九五之尊，生杀予夺，他想让一个人死那个人就活不成，他觉得他想让一个人活他也定然可以做到。

大夫，他有最好的；

药材，他有最名贵的，就算是稀释药材，他也有如云的高手去取...f

所以皇帝觉得，只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就一定能救回苏青禾的命。

奈何...

这世上向来如愿为少，失望为多。

老天爷又怎么会让事事都按照你所想的方向发展呢？

有时候，人就是敌不过命。

战神不行，九五之尊不行，在世华佗不行...

谁也不行！

整整两天一夜，大夫们没有合过眼，几番尝试均没取得什么好的结果。

舒大夫年纪最长，众人推他去禀报。

他跪下，低声道：“陛下，贺将军，请恕老臣们无能，无法治愈公主。所幸公主已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孩子已经成型，老臣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保住公主腹中胎儿。如果陛下同意，接下来老臣会替公主施针，陛下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和公主告别，之后老臣等会立刻剖腹取子...”

“不！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青禾！我只要青禾活着...”贺宸急急打断，手心和后背的伤口又崩裂开来，鲜血瞬间染红纱布。

他跪着去扯皇帝的龙袍，他哭得不成样子，满脸沧桑，胡渣丛生，哀声道：“陛下，末将求您了！我们选择青禾行不行？末将愿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求您帮帮末将，帮帮末将留住青禾！”

皇帝起身，拉起了他最看重的后生晚辈，亦是他最倚仗的肱骨之臣。

他说：“贺宸，别闹了，擦干眼泪，开开心心地送乖乖走完最后一程。”

“陛下！！！”

“够了！如果有一丝希望，你觉得朕会不争取？乖乖是朕最爱的女人给朕留下的女儿，如果能用这万里江山换回青禾，朕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是...爱卿，你尽力了，朕尽力了，我们都已经尽力了...乖乖最爱的人是你，你要笑着送她离开，别让她留下遗憾。”

......

掌上明珠宫殿前院。

苏青禾靠在贵妃榻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恰逢暴雨初歇，彩虹高悬。

她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看着那一双双恨不能黏着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忍不住问：“你们是谁？”

贺宸看向贺沐。

贺沐压低了声音，道：“阿姐经历了阿爹的死和阿娘的恨后受到巨大的打击，可能已经遗忘了一切。”

贺宸了然，和皇帝交换了一个神色。

他蹲在苏青禾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努眼看向皇帝，说：“这是你父皇。”

“父皇？”

“嗯。”

“那我是谁？”她大眼睛深陷眼窝，写满了懵懂。

贺宸忍住心疼，回答她：“你是父皇最疼爱的明珠公主。”

皇帝也蹲下身，握住了女儿皮包骨的手，慈声道：“小乖乖，这座宫殿叫掌上明珠殿，你就是朕的掌上明珠！”

她害羞地笑了笑，坦言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小乖乖生病了，等你病好了就全都能记起来了。”

“哦！那我叫什么名字啊？”

皇帝拿出刻着她名字的小金锁，递给她看，“苏—青—禾，这就是你的名字！”

“真好听！”她笑得天真烂漫。

贺沐忍不住撇过脸，泪又淌了满脸。

微风吹过，贺宸替她扯了扯下移的薄毯，生怕她冻着了...

他见苏青禾好奇地看着自己，笑了笑，指着贺沐说：“那是你弟弟阿沐，是个非常厉害的大夫。你们的感情非常好！”

于是她便默念着：“阿沐！”

贺沐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应了。

他吸了吸鼻子，说：“阿姐你要早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阿沐就带阿姐去芝岭村。我在那儿种了很多很多小雏菊，春末夏初的时候，花海绽放，阿姐一定会喜欢。”

“好！”她莞尔，“我记得我很喜欢小雏菊！谢谢阿沐！”

贺沐又忍不住哽咽了。

苏青禾疑惑：“阿沐你怎么哭了？”

贺沐摇头，“阿沐是太高兴了！”

苏青禾笑着说：“傻！”

皇帝和贺沐都看得出来他们心尖上的姑娘的眼神总围着贺宸转。

皇帝拍了拍苏青禾的手，道：“小乖乖，你母后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份桂花糕，父皇现在去给你取，好不好？”

“谢谢父皇。”

皇帝让贺沐和他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