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天空一片雾白……
鹅毛一般的大雪飘落，将整个大地染成了纯白色…
小院之中，北原初身穿灰色浴衣，面色苍白如纸，他看着远方的天空，却不禁露出了苦笑…
“没想到竟然连空河都没有走出去…”
他摇了摇头，伸出苍白的手臂，手掌接住一片冰凉的雪花…
看着它在手中融成雪水，他缓缓露出笑容…
他喜欢这种自然的变化，一个人安静的待在这里，看着万物变迁…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北原初转头，目光看到一位美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北川小姐…”
“父亲大人答应你留在北川氏养伤了…”北川瞳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没有露出太过开心的模样，北原初看到她的样子，却是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感谢北川家主了，毕竟我这副身体，确实有些虚弱，给你们增添了麻烦，也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来偿还…”
“父亲大人没说什么，只是让你在北川好好养伤…这期间你也可以出去逛逛…”
“真的吗？”北原初眼眸微亮…如同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的开心孩子…
自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到现在，他也就只有在离开北原氏之后才稍微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至于之前的他，则是一直被囚禁在北原氏，想要离开都不能。
虽然他差不多已经适应了被囚禁的生活，但能够去外面看一看，他也是会感到开心的…
而看到北原脸上的笑容，北川瞳表情迟疑，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不过北原好似明白了她的内心所想，他只是笑了笑：“其实我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算家主大人对我有什么所求，我也没有什么能够给予他的，所以我也并不担心他会向我索求什么…北川小姐不用因为这些事情而烦恼，毕竟你是救下了我性命的恩人，如果因为我的事情而让你感到了不开心，那我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他的语气很温和，似乎从来都没有因为其他的事情而生气，就算是在北原氏，每一天都被割肉，生活在痛苦之中，他都没有对其他人产生怨恨，因为他知道是北原氏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
他的生命，是北原氏赋予的…
所以他不会怨恨他们。
而听到北原初这么说，北川瞳只是有些怔然的看着他。
“……”
“那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由于没有外出过，所以根本就不清楚外面的道路，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先让我去附近的地方看一看…”
北原初的眼眸之中浮现期待。
“可以倒是可以…”北川瞳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只是空河并没有什么好去的地方…毕竟…”
这个地方只有罪恶与压迫…
她并不清楚北原初是否知道他所喜欢的空河只有那些不好的东西，但她也并没有强行让北原保持幻想。
所以她带着北原去到了北川氏的附近。
刚出门，北原很明显有些兴奋…
就像之前他离开北原氏那样…
北川氏距离北原氏并不远…
而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大族的驻地，因此这里附近的秩序还不算糟糕…
但就算如此…
北原与北川瞳来到了一处区域…
而这里，似乎正在进行着大兴土木…
似乎是在建设什么达官贵人的宅邸…
大雪纷飞，但那些奴隶却只穿了一件薄衣，身上也是脏兮兮的，浑身上下全是泥水，身上扛着与他们身体完全不相符的巨大木料，面容麻木的将木料放置在响应的地方。
啪！
偶尔会有一声鞭响，但却并没有任何惨叫声…
只有那眼神麻木的奴隶身体一颤，并不厚的衣衫之下，干瘦的身躯留下一道血印…
有血水顺着衣衫滴落，将身下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他们有的甚至没有穿鞋子…
脚掌在冰冷的雪中冻成了黑色，或许这一场大雪过去，这里的所有奴隶都要死去大半。
北原目光沉默的看到，在那路边多了几具冰冷的尸体…
就算是冻死，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麻木好似僵硬的傀儡…
“快给我干活！没看到法师大人们正在焦急的准备着仪式吗？
你们若想下辈子过的好一些，就给我加把劲干活，这才是你们能够得到的功德…”
奴隶身旁，几位身穿厚毛皮衣物的鞭手脾气暴躁，他们手里的鞭子不时挥舞，那些稍微有些疲惫的奴隶，被他们发现之后就是一鞭子…
在他们看来，这些奴隶就是最不值钱的消耗品，这一场大雪会死很多人，那就再抓来就是了…
空河，并不缺少奴隶，特别是那些从外地被抓来的奴隶…
战国时期，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几位面色红润的鞭手从某个小木屋之中有出，他们系上了裤带，表情猥琐。
从木屋那打开的木门看去，并不算干净的木床上，表情麻木的少女全身都是污垢，此时还有一道身影在她的身上耸动…
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身上遍布伤口…
几人出来之后，有几位鞭手便会急匆匆的进入木屋，随手将那还在耸动的身影推开，随后没有理会那少女的表情，强行压上…
“你在做什么？”那做到了中途却被突然拉开的鞭手表情不爽。
但当他看清了将他拉开的人之后，又立马换上了讨好：“啊，少歌大人你来吧…”
随后赶紧离开。
而那躺在了木床上的少女，缓慢转头…
砰！
木门隔绝了她的目光，宛若一道看不见的结界…
北原的表情变得越发沉默…
一旁的北川瞳却是缓缓开口。
“这里，将要建一个法师的祭坛…等到祭坛完成之后，这些人大概都是要死的…”
她看了一眼北原，却发现他表情平静。
目光注视着那些奴隶…
目光呆滞，身体更像是行尸走肉…
这就是空河…
他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北川瞳：“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就在这时，慌乱骤然发生，竟是一位身上满是血痕的奴隶突然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难以忍受那不断的鞭打，让他少有的产生了反抗的勇气。
这边就是出口，这奴隶想要逃离这里…
但他刚来到北原不远处，甚至刚与北原擦肩而过，就因为失血过多，面色一白，便扑通一声倒在了雪地之中。
“该死的东西，竟然敢逃走，看我不打死你！”
一道身穿厚重棉衣的鞭手有些气急败坏的朝着这边追来，刚来到不远处，便一鞭子挥落。
啪！
布满倒刺的长鞭直接打在了那人的头上。
血痕崩开，鲜血流出…
北原只感觉内心一紧，这一下，如同打在了他的内心。
他下意识想要开口阻止，但又想到了自身的无力…
他的眼眸有些黯淡…
而那鞭手此时也注意到了在门口的两人…
看到面色苍白的北原，这人下意识感觉北原这个人比那些瘦弱的奴隶还不堪。
但他还是从北原身上的穿着察觉到了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之后他便看到了北原身旁的北川瞳…
并没有露出那种猥琐的目光，而是像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大人物一样，猛然低下了头。
“北…北川大小姐…”
北川瞳目光淡漠的看了他一会，直看的他冷汗直冒。
“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冷淡…
“可是这里这具尸体…”他指的是地上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奴隶。
“可以交给我吗？”北原这时开口了，看不出他脸上的喜怒，眼眸更是深邃如同看不到尽头的潭水。
“当…当然…”能够和北川氏大小姐走在一起的，一定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人，所以那鞭手自然不敢说什么。
之后他便慌忙的离开了这里。
而北原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随后蹲下了身子…
伸出手…
手指触碰那倒地的尸体…
“你要做什么？”北川瞳以为北原要搬走尸体。
但随后发生的一幕让她瞳孔缓慢收缩…
只见在北原的手指触碰之下，那倒地的尸体血肉飞快溶解，如同被北原的手指吸收了一般。
尸骨化作粉尘，和血肉一起。
而北原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痛苦，如同在遭受那死去的奴隶生前的痛苦一般…
过了一会，他的手中多了一颗晶莹的白骨珠子。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这样把你带走了…”
北原看着那珠子，缓缓开口。
而注意到北川瞳脸上的疑惑，他开口解释道…
“这里，死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在极为绝望且痛苦的时候死去的，因此他们的身上充斥着怨念，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他们就会成为怨灵出来害人…”
“我并不想让他们出来害人，更不想让他们再一次被除灵师抹去…”
“生活在痛苦之中，我能够给予他们的，只有灵魂的解脱…”
“代替他们承受苦痛，净化怨念…”他的声音很平静，目光看向了其他的那些地上的尸体。
“我的能力有限，现在的我，更是连一个寻常的普通人都不如，所以我并没有拯救他们的力量，但至少我也有我能够做的…”
他对着北川瞳露出了一丝微笑：“所以北川小姐也不用担心我会去要求你做一些为难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为何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并没有出手阻止…”
他似乎有些感叹：“就算是救了他，对于他来说，可能只是延迟了一段时间的死亡而已，或许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才是一种解脱吧…”
北川瞳只是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对不起，我虽然是北川氏的大小姐，但也什么都做不成…”
她似乎露出了自嘲的笑：“光是救了北原你，都让父亲差点把你处死…”
“他从来都不允许我和任何奴隶接触…”
“我知道的…”北原初清楚，如果不是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的话，那么他很有可能是要被北川家主弄死的。
毕竟北川瞳的身份注定是要像一个商品一样嫁给其他人…
既然是商品，那就不能与任何会贬低身份的东西接触…
所以北川瞳并没有出手…
因为之前光是救了北原之后差点让家主把北原杀死就让她认清了现实…
她根本就救不了任何人…
似乎是看出了北川瞳的无奈，北原初安慰道：“至少你救了我…”
“不一样的…”北川瞳只是叹了一口气…
北原虽然也是被她所救，但他的身份本身就是贵族。
而在空河，贵族与农奴的身份天差地别。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她看向了北原。
“我要做能够做的…”北原眼眸坚定。
“可是…”北川瞳想要说，这空河，有无数个这样的地方，每天都有大量的农奴死在这里，而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顾得了所有人…
但北原只是对她笑了笑：“放心吧，北川小姐…我知道那些的…”
他看向北川瞳：“但我还是想要北川小姐帮我一个忙…”
北川瞳闻言，目光看着他：“什么？”
“请允许我能够自由进出北川家…”
他现在算是被北川氏盯上了，因此外出什么的，也是需要许可的…
“可以…”北川瞳看着他那坚定的目光：“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北原露出了微笑。
在那之后，冰冷的白色世界之中出现了一道灰色的瘦弱身影…
他就像是一位僧人，游走于空河周围的各个地方，去为那些死去的奴隶处理尸体…
身体瘦弱，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可活的他，却是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他的身体逐渐迸发了活力，面色变得红润了起来…
但实际上只有他知道，他或许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本来还有一年左右可活的…
本来还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
为什么会被这些东西栓住，绑在了这处一直禁锢着他的空河…
在北原氏，他被北原氏囚禁，在北川氏，他被北川氏囚禁…
这些都不是他自愿的…
而现在，他被约束在了空河…
但这是他自愿的…
他有时也会看着天空发呆，但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不断为一个个死去的奴隶收敛尸体…
他无力去拯救这些人，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打死…
但他依旧在坚持…
至少要保证这些人在死去之后能够重新进入轮回，虽然他身上的神性都丢失了，但至少还有一丝红眸之息，这些被他收敛尸体的人，死去之后，便会被他的气息牵引，进入他的常世之国…
在那里，他们将会不再痛苦…
他在满足这些人死之前的最大愿望…
希望下一世不再当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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