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这个称号不知在史书中,有多少国家的帝王都曾受到过如此的评价,然而他们不知道,真正可以在历史书上看见的暴君,往往都称得上收敛,还未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真正的残暴不仁的存在……史官和其他掌权者,都恨不得让世人遗忘了他,甚至连提都不想提起他,只想让时间抹平一切,在史书之中,用短短的一行字,去概括这一个悲惨的时代。”
而在大炎皇宫内,原本还在提心吊胆的,以为陈祈这一次拍摄巫王题材的电影,单纯就是为了批评双子女皇统治下的莱塔尼亚,觉得自己可能要辨不赢百官的大炎皇帝,如今见巫王终于露出了自己残暴的一面,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大炎皇帝在对双子女皇的看法上,和自己的兄长魏彦吾是一致的。她们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但也后遗症最严重的方法,但大炎皇帝对此也是可以理解的。
巫王的残暴不仁,他的疯狂和所作所为,对于泰拉大陆的生灵来说开了一个非常丧心病狂的头——他开创了一条疯狂但却又能迅速得到民心的理念,而这个理念,在这片大地一旦效仿,将会不断陷入危难之中。
从前,不是没有和巫王一样残暴的存在和组织,但这些组织大部分始于疯狂,也终究在疯狂之中消亡,虽然可怕,但对于国家的暴力机器面前,不足为虑。
但巫王除了残暴,却又有着他们不得不承认的过人的政治才能和威严,他明白自己的恐怖统治,会在自己死后被其他帝侯推翻。
而他的政权如果想要延续,如果莱塔尼亚在他死后,还能保证如今的强盛和统治,他就要将自己的理念统合起来,传给继承人。
那么就算未来自己的统治真的被推翻了,莱塔尼亚的人们也会知道该怎么走他的老路,该怎么获得民众的支持——至少!不会让莱塔尼亚的最高权威,交予外国人掌握!
这便是巫王的目的!而这样的统治,这样的理念,是不被泰拉各国,甚至莱塔尼亚内部的帝侯们接受的。因此,对巫王有着刻骨仇恨,实力强大的双子女皇才会被帝侯们推举出来,也是因此,巫王的所有资料被焚毁,也会得到几乎所有高层的支持。
这样危险的理论,不能被流传下去,这样会让不满的民众的力量爆发出来,吞噬一切的疯狂理念,绝对不能被延续!
电影之中,白垩饰演的主角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他在意识到了一位单纯的模仿者,是不可能让一位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老人如此紧张的,他开始调查起了自己和巫王初遇的地方。
然而,在白垩反复看了自己的录像,并在前往了那处,发现了那里恰好是巫王的尸首示众的地方时,他明白了。
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巫王所在的地方,然而那里他并没有见到巫王,只见到了自己的上司,塔露拉饰演的“贝利尼”,焦急的白垩立刻对着她说出了自己的恐怖发现:
“你没明白!那是巫王!他不是一个喜剧演员!”
“你为什么听不进去呢?!那是巫王!他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的白垩,却是发现悄然之间,塔露拉已经叫来了一些人,开始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似乎想要抓住他。
白垩饰演的主角并不知道……其实,贝利尼要比他还要早的意识到巫王的真实身份。早在巫王残杀小狗的事件爆发被封杀之前,她就已经和巫王交谈过了。
她调查了巫王的全部背景,却发现这个人仿佛凭空变出来一样,所有履历都是一片空白。而那个时候,贝利尼就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恐怕不是一个单纯的模仿者。
“我们必须确保我们和真的巫王合作……我该怎么说呢?”
“确实,这是很严重的叛国罪。”巫王当时也是笑了笑,对这位在如今双子女皇掌权的时候,明知道他是真正的巫王,还愿意和他合作的贝利尼相当的感兴趣。
他意识到,这个女强人的野心很大,也许不逊色于他当年身边的任何一位将领。
“……所以你没有加入过任何巫王的极端党派?”贝利尼还在企图确认面前这个人的身份,而当时的巫王并没有再选择隐瞒,也是轻笑着说道:
“正相反,我还帮忙组建了一个,我的党员号是555。”
“……但愿那是年轻妄为。”
“胡说,那时候是917年,那可不是年轻妄为,这招就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巫王当时也是浅笑了一下,说起了当年的事迹道:“起初500名成员是我编造的,为了让人们认为我们有很多人。”
虽然没有明说,但巫王也已经是对着贝利尼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贝利尼,也是在知晓了巫王的身份下,依然选择支持他,和他合作。
显然,贝利尼成为了如今在这个时空最坚定的巫王支持者之一。而想要去阻止这一切的白垩,自然也成为了她的阻拦对象。
伴随着镜头的一转,另一边,巫王也是在对着身边的一圈人一一握手,这些人似乎是他如今的贴身保镖,但是和之前的镜头不同,他们现在看起来精壮而冷库,赫然已经有了真正保护巫王的能力。
但就在这个时候,巫王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微微的转身,正对上了如今,正拿着一根法杖对准了自己的白垩。
“……我刚还想你去哪儿了。”
“——你就是他,你就是!”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别人。”
“我注定和我最亲密的同伴们分离。”
巫王的话语,不知是在感慨自己那个时空的同道者,还是在感慨面前与自己相对的白垩。而如今,白垩却是用法杖对着巫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也许是因为巫王的伤势没有恢复,亦或者他自信自己不会死,他完全按照了白垩的做法去做,就这样,白垩挟持着他,语气带着颤抖的说道:
“没错,历史总是重复着……你在试图再次用宣传愚弄人们。”
“……你不明白。”然而此刻,巫王对于白垩的这些话语,却是并没有发怒,反而无比冷静,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部电影最经典的一段对话,道:
“那个时代的人都没有被宣传欺骗。”
“巫王最初是人们选举出来的,因为他明确的表述了他的计划。”
“莱塔尼亚人选举了我。”
巫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宛如一击重拳打在了如今所有莱塔尼亚人,包括帝侯、双子女皇的心头上,因为这一句话,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反驳。
无论是当时的帝侯,当时的莱塔尼亚人,是他们一手将这个男人推举到了权力的巅峰,当时的巫王还并没有露出自己残暴的一面,但他哪怕露出了獠牙之后,也依然兑现了对莱塔尼亚人的每一个承诺。
他做了当时每个莱塔尼亚人,做梦都想做的事情,让莱塔尼亚在众多国家面前,再也不会妥协。
短暂的对话,电影中的二人已经到了楼道的最高处,而这里似乎也是作为一个拍摄现场,因为周围的布景,像极了当初巫王坠落而亡的那个高塔。
在白垩的挟持下,巫王一步步的走到了边缘处,他再次站在了阳台的边缘处,就仿佛他从高塔坠下前一秒的一切一般。
而白垩如今举着法杖,面对着这熟悉的一幕,浑身都在颤抖的说道:“你是个怪物。”
“真的吗?”然而,巫王闻言却是如此反问了一句,他的半张面容暴露在黄昏的阳光之下,另外半张面容掩盖在了面具之下,就仿佛他本人一般——恶和善,都在这个人的身上展露出来。
“那么你也必须谴责那些选举了这个怪物的人。”
“他们也都是怪物?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
“他们把他们的国家托付给了一个非凡人物——如果当时你会怎么做?禁止选举?”
“……不会,但我会阻止你。”白垩的脸上有很明显的挣扎的神情,他似乎有些被面前的这个人说服了,但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心灵,他相信巫王是邪恶,是错误的。
而巫王见状,也明白自己离说服白垩只差一点了,终于是拿出了自己最后的话语:
“你一直没问一个问题……为什么人们会追随我。”
然而,面对这个似乎在质问白垩,又似乎在质问屏幕外的每个人的话语,巫王自问自答,语气带着无比的笃定,说道:
“——因为他们心底里,都像我。”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仿佛镇住了全场所有的人,莱塔尼亚,千百家影院,数以万计的人民,无论权力高低,身份尊卑,在面对巫王的这一句话时,却是没有一个人作答。
或者说,他们每个人都被屏幕内的巫王,说中了内心……那一份内心里被隐藏的,不可言语,甚至不可以在公众表达的黑暗面,被完完全全的说中了。
巫王做了无数人,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千疮百孔的莱塔尼亚,所有人都知道他残暴,却依然追随他的原因。
他释放的,是他们内心里最深处的黑暗面,那份他们自己都不敢直视,但永远欺骗不了的黑暗。
“……这就是为什么你不会杀我。”
“砰!”
然而,电影中的巫王短暂的一句话落下,突然响起的源石技艺的施法声,却又是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之间巫王的半块面具上,又有一块残缺缓缓掉落,伴随着一阵鲜血的流出,巫王的躯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去……最终,从高处落下……
这一切,就仿佛是他死前一切的复刻,而在巫王坠落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头不禁一紧,但又似乎悄然的松了口气。
然而,当白垩颤抖着身体走上前,从高处往下看去时,却是诡异的没有看见巫王坠落后的尸体。
“——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突然再次响起的声音,不仅让白垩,也让所有的观众心头一阵猛跳。白垩缓缓的转身望去,却是发现,那巫王的身影依然站在他的面前……
但此刻,白垩自己,却是站在了巫王所在的位置。
仿佛一个循环。巫王从高处陨落,而如今,白垩站在了巫王所在的位置,巫王却站在了观望处,仿佛下一个从高处陨落的……便是白垩。
而巫王,代表着的是那份极端,那份民众压抑已久的愤怒;而白垩,却是那份道德,那份理智。
极端的愤怒被道德的理智逼迫的坠落,而当道德的理智被逼的也要坠落的时候,这份极端与愤怒,依然会重新被人们拾起,回到这个世界。
这份循环,永无止境,宛若一切极端,都会走到尽头。
“我是你们的一部分,来自你们所有人。”
“也许一切……都并非完全负面的。”
巫王的话语,再次渗透入了每个人的心中,此刻大家都已经明白,这个巫王所代表的,或许并不是巫王本身,而是以巫王为形象,所代表着的一种理念。
每当人们被逼上绝路时,或许就会重现的理念,而倘若不想让他重现,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永远不要把人民逼到绝路上。
这就是陈祈想传达给双子女皇的理念,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看懂了这部电影,而双子女皇最终究竟会怎么做,陈祈也给不了她们一个标准答案,他并没有资格来决定一个国家的掌权者,该如何去掌管国家。
如今,他能够给予的便是一个忠告——巫王或许不会回来,但巫王一直都在每个人的心中,每个被逼上绝路的人,都可能是下一个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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