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下意识地召出镰刀状神器赫帕尔，挡在萨麦尔面前，警惕地注视着吉尔伽美什王。
不过，身后的那指掌却轻轻按在她的肩头，手臂的主人越过小丫头，缓步上前，语气淡然，神色笃定。
“吉尔伽美什王，以您的智慧，自然很清楚，我并不是什么魔兽女神的奸细。”
“否则的话，我何必将巴比伦废都的战报带到乌鲁克，又为什么冒险带着安娜，去阻击那位破城在即的蛇发女怪？”
“我信奉的，是真正的起源母神——提亚马特！”
在场三人基本都是对局势有所认知的超然者，魔兽女神不过是个冒牌货的事情，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但萨麦尔口中虔诚提及的禁忌之词，仍旧让他们不由微微一惊。
吉尔伽美什单手支起下巴，猩红的眸子闪烁着一抹异样的兴趣。
“哦？本王记得，巴比伦都的守护神，可是那位斩杀了邪龙之母的万王之王。”
“你居然改信自家城市守护神的宿敌，难道不怕诸神怪罪吗？”
“怪罪？”
萨麦尔嘲弄地咀嚼着这极富讽刺意味的字眼，抬头幽幽看向这位英雄王。
“诸神的怪罪还少吗？杉木林肆虐的芬巴巴、洗清吵闹的灭世大洪水、美索不达米亚的七年干旱、还有如今的三度风暴…”
“那些高高在上的意志，何曾对我们仁慈过？”
由于神名不可直呼的缘故，双方都很默契地用隐晦的代称去表示。
而这不可辩驳的事实，让众人不禁陷入沉默。
此时，古蛇回望北方，回忆起那位冥府幽灵塔列尔向他讲述的种种破城惨状，在短暂酝酿情绪之后，语气低沉而冷滞。
“守护神因城邦建立而存在，那位却抛弃职责，冷眼旁观巴比伦都的覆灭。”
“他有什么资格得到我们的供奉！有什么资格享受我们的信仰！”
“连苏美尔最蠢的牧民都知道，羊群提供了奶和血，他们就应该配置驱散狼群的猎犬，保护自己的财产。”
“可那位【仁慈】的大人，连条活路都不肯给我们！”
萨麦尔冷笑不已，最终坦然抬头，目光如炬，直视那位英雄王。
“巴比伦都已经陨落，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守护神。”
“相比之下，在逃往乌鲁克的路上，您口中的【邪龙之母】，可是救我了两次！”
“既然，那位万王之王不愿垂怜于人，那我为什么不能投入真正救赎中？”
“难道，羔羊就只配老老实实瑟缩在地上，放弃抵抗，任由那些魔兽咬破喉咙，哀鸣着死去吗？”
“难道，我还需要蠢到把自己扔到祭坛上，奉献一切，等着那位大人愿意睁开眼？”
“难道，人，就不配活？！”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诘问中，古蛇回想起恩利尔大洪水的起源，脸上讽刺意味十足。
“或许，我们垂死的惨叫，即便他们听在耳中，都觉得吵闹！”
“你在…渎神？！”
王座之上的吉尔伽美什豁然起身，眼眸微眯，幽冷爆喝之下，一道道金色漩涡在大厅四面八方打开。
锋芒毕露的刀枪剑戟，遥指那叛逆者的心脏头颅。
“是又如何？”
萨麦尔咧嘴一笑，伸手按住在这般刺激下，蠢蠢欲动的安娜，那如同恶魔的低语，幽幽回荡在大厅之中。
“您，不一直都在做吗？”
“神兽芬巴巴的恶行，应被赦免…”
“美索不达米亚将经历七年干旱，以此赎罪…”
“三度风暴降临，乌鲁克将由此走向终焉…”
“作为天之楔降世，众神为人定下的天命，您可从来没遵守过。”
随即，古蛇玩味地看向这位面色隐有雷霆风暴的英雄王，扬起的唇角，勾勒出诡异的弧度。
“我只是在亵渎神名，而您却在违逆神意。”
“所以，咱们之间，究竟谁的罪孽才更大一些呢？”
此刻，气氛凝滞，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从王座之上一步步走来，肃杀之气四布。
然而，当英雄王与萨麦尔对视片刻，那紧绷的面容，在脸部肌肉一阵古怪的抽搐后。
“呼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令人印象深刻的魔性狂笑，从吉尔伽美什的口齿中爆发出来，响彻大厅。
“有趣！有趣！”
“你是亵渎神名，本王就是违逆神意？”
“罪大恶极！罪大恶极！呼哈哈哈哈！”
萨麦尔将眼神逐渐怪异的安娜拉向身后，以免纯净的小丫头被带坏，而暗中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了下来。
“不愧是敢于单独登上艾比夫山，去用巴比伦神庙里的宝石，去贿赂那个愚蠢女人的家伙。”
“你的答案，让本王很是愉悦！前所未有的愉悦！”
吉尔伽美什表情酣畅舒爽，连带着看向萨麦尔的目光，都流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欣赏和满意。
“之前我还一直在想：共同向艾比夫山一线撤离的那么巴比伦都士兵，都死了，你是怎么躲过魔兽的追击，侥幸逃到乌鲁克的…”
“巴比伦尼亚攻防战，你一个活人，又是怎么突然具备了变身魔兽的能力…”
角落里抱着法杖打盹的梦魔，打着哈欠抬头，笑眯眯的做着补充。
“阿啦阿啦，原来你是得到了提亚马特神的眷顾…”
“现在，一切就说得通了…”
“并且，我曾加入过古不列颠流传的【德鲁伊教】，亲眼看到过里面受到祝福的男巫，展现了变身为魔兽的能力。”
“他们曾称自己为【自然之子】，认为万物有灵…”
”而提亚马特神身为苏美文文明的起源之母，也是天空、大地、以及众多生命的开端。”
“嘛，所以说这种变身为魔兽的天赋，是什么勾结魔兽女神的罪证，这些谣言简直太离谱了！”
这个老滑头！
萨麦尔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暗中翻起白眼。
刚才危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插话，反而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你冒出来卖人情。
贱，实在是太贱了！
而且，我怎么觉得，那什么谣言，该不会就是你先放出来的吧？
此时，古蛇向梅林投以怀疑的目光，暗自腹诽。
但不等两个不当人的家伙，背地里斗心眼，释放了片刻情绪的吉尔伽美什，重新坐回王座，便饶有兴趣地启唇问询。
“那么，你这位提亚马特神的眷属，究竟有何目的？”
萨麦尔神色一肃，吐出蓄谋已久的沉吟。
“为提亚马特神正名，迎回吾等的起源之母！”
气氛顿时陷入凝固，原本流露出舒缓笑意的大贤者梅林，甚至是姿态稍稍放松的吉尔伽美什王，都不由脸色僵硬。
在人与神诀别之际，在三度风暴席卷美索不达米亚的时刻，你要把虚数之海中，那更恐怖的大灾害，拉回现实？
所以，是你脑抽，还是我们听错了？
英雄王表情冷滞了下来，目光幽森。
他对信仰的宽容，可不代表会容忍某些人搞事情。
而且，迎接提亚马特回归，意味着什么？
不是和众神诀别，而是和众神决裂！
同样，这也是对他们发起赤luoluo的宣战！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