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蒂尼恩,首相府。
萨麦尔望着天命泥板上的全息投影中,那一排排熟悉的面孔,眼皮直跳,发干的喉咙不断蠕动。
英格兰本土,阿比盖尔和其所属的魔女茶会,以及玛尔达率领的一大票问题儿童,最先开始行动;
东方,皇女阿纳斯塔西亚和游星尖兵阿蒂拉,冲破漫天的风雪,在西伯利亚的冻土上驰骋;
西向,影之国女王斯卡哈,率领着费奥纳勇士团和赤枝骑士团的所属,已经在都柏林浩浩荡荡登机……
这还不算,剩下的两处更是重灾区。
南面,法兰西的圣女贞德和查理曼勇士、意大利的兽尼禄和罗马皇帝、天堂岛的希波吕忒和亚马逊女战士、美索不达米亚的亚述女帝和乌鲁克旧识、希腊的雅典娜和战神山圣斗士等多方组成联军,包围网密不透风,估计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北地,冰雪女神斯卡蒂、冰岛女王布伦希尔德和她们麾下的一整支瓦尔基里军团,开着军舰,直奔泰晤士河……
一整支舰队的瓦尔基里……
除此之外,美洲的羽蛇神大姐姐,正骑着风神翼龙,一路突破音障而来;
罗马尼亚的根源皇女沙条爱歌,已经启程;
远东的三咲市、冬木市的那群女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眼下的规模,还屁的运动战,还屁的各个击破?
就算站着让他啪,自己啪个七十天七十夜恐怕也啪不完。
再加上这么个增援的速度,不等自己撅晕一路,突出重围,来自四面八方的那群母老虎围上来,自己恐怕剁成肉酱也不够分。
三十六计,先溜为上!
面对着眼下的天罗地网,萨麦尔不由萌生退意,准备通过现有的情报,突破这急速收缩的包围圈,但随着越发深入的观察,他却越觉得不太对劲,心中的困惑,不断加深。
不对啊,我什么时候这么不小心了?
作为一条专精跑路的老蛇皮,自己一贯都是很擅长润来着。
就算搞出动静,他也会下意识地利用权能降低影响,以免自己遍及世界各地的老情人们,组团来刷他。
比如,三咲市的圣体弥撒、冬木市的圣杯战争、图利法斯的神格赋予……
这些事件的收尾,可都有着有着不小的余波。
但即便如此,在他下意识的掩盖下,也没闹出全球范围内的动乱。
怎么这次就是开场yin啪,全世界范围内的老情人们,就几乎像是在黑夜中看到了超大号的电灯泡,追着光,闻着味,提着柴刀,从各地赶来堵他。
有问题!
萨麦尔想到此处,心念一动,不禁咬牙切齿。
谁?是哪个瘪三在背后算计我?!
正当古蛇心生怀疑之际,身前的两块天命泥板产生晦涩的共鸣,幽蓝和炽白二色交织的光辉荡开阵阵涟漪,周围的世界毫无征兆地静了下来。
转瞬,首相办公室中的萨麦尔,连同他身前的新旧圣约,一并消融在了那片光晕之中。
身体,在不断坠落。
意识,被不断浸礼。
从躯壳到灵魂,仿佛经受着一遍又一遍的奇妙冲刷。
一呼一吸之间,萨麦尔缓缓张开眼眸,蛇类竖瞳裂生出十字光纹,放目四顾。
入眼,便是一片生命的蔚蓝,无数或大或小的光流,密如繁星,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于此,形成无垠的星海。
中央,一条条飘荡的光须,彼此纠缠摆动,向外延伸,宛如密集复杂的血管神经,在这片深邃的黑暗中交织运行,维系着某种存在。
萨麦尔伸手触及数缕从身边游动过的星光。
耳畔似乎有无尽的人声在祈祷,在呐喊;
脑海中不断充斥着万物繁杂的声音,在生长,在枯萎……
是这里了——
世界大源,星之内海。
萨麦尔目露了然,抬头幽幽看向前方两只分别由蔚蓝之色和炽白光流汇聚的娇小身影,不禁咬牙切齿。
“怎么是你们俩?!”
“对,我们有事找你。”
手拉着手的金发和白发萝莉,一个在故作深沉地点头,仿佛丝毫没有看到某人脸上的嫌弃,表情有点犯蠢式的呆萌,另一个则是标准三无,目光空洞,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神游。
“没空!不约!”
眼见两只小家伙朝自己走来,萨麦尔脸色黑如锅底,毫不犹豫地摆手拒绝。
没错,这两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萝莉,正是这个世界传说中的两大终极安保系统。
星球的自我抑制力——盖娅;
以及人类的自我抑制力——阿赖耶。
作为星球之灵和人类潜意识的集合体,她们的使命就是维系星球运行和保障人理的续存。
而和她们扯上关系,就等同于牵扯上了无尽的麻烦中。
有了不列颠那次被唤醒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刚享受美好的退休生活没多久,萨麦尔说什么也不想继续替她们收拾烂摊子,继续打卡上班。
反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只都是他亲手接生的,对上她们,自己也不虚。
“去去去,打工找别人去!”
萨麦尔挥手做驱赶状,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没好气地冷哼。
“顶多,我给你推荐几个优秀员工……”
死道友不死贫道,在短短的几秒内,某条蛇的脑海内就已经浮现出了好几个要卖的名单。
比如,东南亚艾明美戈岛上励志救死扶伤的切嗣医生和他的天主教养父言峰四郎;
又或者远古刀匠千子村正的传承人,某赋闲的正义伙伴;
还有就是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研究麻婆的撒旦教门徒……
总之,这些可都是业务能力超群的精英,绝对能顶上他的空缺。
然而,面对萨麦尔十分明显的防备和抗拒,盖娅却自动过滤了这些,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认真开口,
“我们看到了未来……”
“未来?未来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种?”
萨麦尔翻着白眼,对此不甚在意,轻轻嗤笑。
“人理烧却?真祖泛滥?还是说全球漂白?”
摸鱼只是近期,六百年来,为了预防种种即将到来的危机,他可谓做足了准备。
如今,只要冒头的兽,不是被豢养在各地,就是被提前解除威胁能力。
就连本该导致人理烧却的盖提亚,都是定居在冬木市,跟着便宜父亲所罗门屁股后面老老实实卖拉面。
而且,冠位七骑尽在掌握,如果哪个兽皮痒,自己随时都能叫来一大票人来场正义的围殴。
除此之外,黑姬和白姬被诏安,在魔术协会、黑暗议会、圣堂教会的严厉打击下,不安分的血祖,基本上都死绝了。
就连未来的异星神使者奥尔加玛丽,也被他提前纳入了监管范围。
在将几乎所有的危险苗头,提前扼杀在摇篮中后,萨麦尔暂时想不到目前还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他亲自去劳心劳力。
面对质疑,两只萝莉没有说话,各自伸出一只冰凉的小手,搭在萨麦尔的掌心。
顿时,古蛇只觉眼前的一阵恍惚,俯瞰向星河的眸子中倒映出一颗死寂的灰白色行星。
这是一颗临终之星,生物无法生存的世界。
世界的大源早已污染枯竭,大陆上的大部分是龟裂的荒野,天空被灰色与白浊的云所覆盖,海中是蠕动的肉块和各种畸形的肢体。
地上无法种植食物,大气已不再像过去那样适合动物生存。
一切,都在死去。
不仅仅是星球。
整个世界,都步入了终焉。
即便有顽强的幸存者,熬到了最后,试图逃离这里死亡的行星,寻找新的家园,却也只是徒劳的挣扎。
因为虚空之上,无数诸神的残骸、妖精的尸体、人类的骨骼、以及各种飞行器的碎片,都随处可见……
它们遗留的一切,都堆积在这颗行星的轨道附近,于上空形成一圈宛如厚重灰朦的行星环。
那景象,宛若地狱!
【钢之大地,星之挽歌】
【万物俱灭,世界终焉】
萨麦尔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这两行阴森冰冷的字眼,缓缓睁开眼眸,脸色如死水般沉寂,朝向面前的阿赖耶和盖娅艰涩开口。
“我们击败了游星、镇压了七兽、封印了朱月……几乎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准备,费尽心力抹除了一个个隐患,这个世界却反而要走向更加惨烈的结局。
盖娅扬起头颅,定定地看着面前有些狂躁的萨麦尔。
“几乎,但不是全部……对吗?”
“……”
萨麦尔动了动嘴唇,最终陷入了沉默,
他想到了51区未必和异星神有直接关系的被检体E;
他想到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空想之根和异星巫女;
他想到了吉尔·德·雷府邸下的那片深海和星空;
他想到了捕食游星威尔帕航道上,那密密麻麻的不可名状之物……
宇宙何其浩渺,脚下的行星不过沧海一粟。
在这片黑暗的猎场中,即便他能凭借先知先觉的优势,侥幸躲过一两次的磨难,但周遭依旧危机四伏。
莫名之间,萨麦尔有些疲惫,难以抑制的倦意,涌上心头。
连这苍茫的宇宙,都无法逃过时光之末和文明之殇的“热寂”,区区一颗星球,又能掀起多大的波澜呢?
这仿佛是一场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征途,直到万物的终焉,或许才能得到真正的永恒。
说实话,他有点想躺平了。
“万物皆有始终,但能走多远,取决于我们自己……”
似乎能感应到眼前身影低落的情绪,阿赖耶抬起双手,捧住那张脸颊,认真看向那对有些颓废的眸子,一字一顿的沉吟。
“而你,会为我们领路的,对吧,父亲大人?”
四目相对,萨麦尔望着那对晶莹剔透的眸子,以及其中孩童般的盼望,不禁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哑然失笑。
“说的没错,我可不是那种愿意躺平等死的废物!就算是当年在美索不达米亚,我临死也要啃上老马一口,带着他的二两肉垫背,何况还没到要死要活的时候!”
亵渎上帝的古蛇,一扫脸上的颓败,重新焕发出昂扬的斗志,伸出的手按在阿赖耶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脑海回忆着那死灭之星的最后景象,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
人类啊,真是渺小却坚韧的物种。
在那颗早已死灭的行星上,大地如钢铁般坚硬荒芜,诸神尽皆陨落,妖精纷纷绝迹,神秘不复存在。
而即便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人类却是坚持到最后一刻的生命。
他们始终怀抱着寻找生路的渴望和百折不挠的勇气,向毁灭,向命运发起一次次冲锋。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曾为诸神守墓,为英雄先导,为人类启明的领路人,未免太失职了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才是这个新世界的父亲——最不应该,也最不能轻言放弃的那个。
否则,他所做的一切改变,又有何意义?
居然被人类的抑制力给教育了,真是失败啊。
萨麦尔摇了摇头,看向阿赖耶的目光,充满着赞赏。
——曾经的神创造了过去的人;
——现在的人模仿着永恒的神;
——而未来的人终究超越了死灭的神,也启发了如今的神。
嗯,起码看起来,娃养的不错。
某位冠位育儿师苦中作乐了一番,重拾起自己引路人的身份,肃穆开口。
“既然有了预兆,或许就可以避免,先说说看,引发这个未来的诱因会是什么?”
在萨麦尔期待满满的眼神下,两只萝莉交换了下目光。
接着,齐齐摇头。
“不知道!”
“……”
萨麦尔望着眼前两个甩手掌柜,嘴角微抽,面部肌肉剧烈抖动,额前青筋跳起,血压拉满。
“那你们让我玩个锤子!”
“我们虽然不清楚,但有人说,她或许知道答案……”
盖娅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紧不慢地作出回答。
眼见总算废话从中听出了些眉目,萨麦尔连忙追问。
“谁?”
“昆仑墟最后一位有明文记载的【天女】……”
“那只死狐狸?”
古蛇闻言,瞬间想到了某只不靠谱的米缸,不由将信将疑。
“那她人呢?”
“她现在被困在了一处隙间,需要你的帮助。”
阿赖耶淡淡补充,面无表情地回答。
此刻,萨麦尔仿佛听出了电信诈骗的感觉,心中更加怀疑了。
那女人嘴里,可没几句真话。
这只死狐狸,不会是自己惹上了麻烦,又在忽悠他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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