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麦尔蹙眉,探寻的目光看向玉藻前。
“什么意思?”
这位昆仑的天女抱臂靠在树下,挑眉嗤笑。
“你不会真的以为,执掌封神榜,手握打神鞭,能约制众神之人,只是昆仑区区的一个弃子吧?”
“封神已定,封神榜不是已经……”
萨麦尔下意识想要回驳,说到此处,却猛地一顿,脸色渐黑。
如果真如那位太公望所说,封神榜已经失去作用,为什么还能调动三百六十五位众神的一丝真灵?
之前两军对垒时,诸天仙神所展现的实力,可丝毫不输于始皇帝召唤的山海异兽和英灵大军。
“想明白了?”
随着精通欺诈的恶魔,罕见地沦为了受害对象,玉藻前扬起樱唇,眸中泛起阵阵戏谑,语重心长地开口。
“你可长点心吧,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没错,大奸似忠!”
萨麦尔望着太公望离去的方向,认同地点着头,报复性地给出了恶评。
但随即,古蛇又皱着眉,转头向玉藻前问出了心中尚未解开的疑惑。
“不过,你刚才说他是——【天帝】?”
“确切地说,他本可以成为【天帝】……”
玉藻前幽幽沉吟,一改往日的妩媚轻佻,将自己所知的秘辛娓娓道来。
“昆仑有天、地、人三大奇书,可定序三界。
天道恒长,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书《封神榜》,每逢天地杀劫而出,能消世间因果业力,可封三百六十五路正福主神,两千副主神,八万四千神煞丁甲与天兵天将,代天执刑,重构天序,为天帝秉持。
地气广积,厚德载物。
地书《山海经》,记载了天下山川河脉、奇珍异兽、珠玉矿藏,可化地气为己用,掌握九州命脉,可号令山海异兽,以伐不臣,当年白泽受命,献于轩辕,壮有熊氏一族,以攻蚩尤。
人道茫茫,生死有命。
人书《生死簿》,记载天地人三界所有有形之物的生辰,死时,以及阳寿,万物消长,尽在其中……”
萨麦尔认真聆听,大脑飞速运转,眸中若有所思。
天地人三书,应该代表着三种权柄。
天书《封神榜》,对应的是【天帝】;
地书《山海经》,对应的是【人皇】;
人书,或者说冥书《生死簿》,对应的是【阎君】。
比如,始皇帝手中就掌握着《山海经》,经受地气滋养的机械圣体,听凭调遣的山海异兽,这些都是地书的功劳。
而《封神榜》则更加强大,代表天道的意志,有节制万物的权能。
一旦天地间的妖神、炼气士、巫人的数量,超过这个神代的承受极限,恐怕这所谓的“天书”就会自动解封,降下杀劫,截长补短,平衡万物。
那些化为劫灰的妖神、炼气士、巫人,少部分化作受封的仙神,维持天序,大部分重新沦为供养天地的养料。
这种东西,自然没什么过期不过期的说法。
手持《封神榜》,代天执刑,本来就意味着被选定的人,将统领周天星神,成为下一任的天帝。
而传言,这位姜太公封神时,也的确把玉帝这个位置留给了自己,结果封神封到最后,他手下有个小书童叫张友仁,这小子很机灵听到封玉帝,很利索的爬到玉帝的位子上,姜子牙没办法只好封张友仁为玉帝。
张友仁,也被叫做张百忍,正是传说中玉皇大帝的本名。
见代天封神的姜子牙忙活一场,一切成空,元始天尊可怜他,便把打神鞭给了他,并告诉他,只要他出现的地方,诸神都得避让。
于是,民间便有了“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传说。
真实的玉皇大帝从何而来,尚未可知。
但这种被人抢了神位的可笑纰漏,明显不可能出现在封神定序如此严肃的场合。
除非,有人故意为之……
萨麦尔想到之前玉藻前的感慨,眸中若有所思,抬头看向对面的玉藻前。
“他放弃了?”
“所以,我没有下死手。”
玉藻前淡淡开口,望着人去楼空的整个昆仑仙境,嗤笑摇头。
“最该走的人,却没有走……”
萨麦尔一阵默然,旋即看向周围美不胜收的山川河景,以及那绝佳的钓位,不禁莞尔。
看来,他的确很爱钓鱼。
也的确,很爱这个世界……
落日西斜,层林遍染金黄。
玉藻前打起哈欠,转头望向一旁沉思的萨麦尔,狐狸眼娇媚眨动。
“天色已晚,今夜依旧需要妾身侍寝吗?大王?”
萨麦尔回过神来,白了玉藻前一眼。
这只狐狸精全身上下都是软的,只有那张嘴,硬的要死。
不管局势如何,总要先占够嘴上的便宜。
无意间,古蛇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强撑面子的嘴上。
红润晶莹唇瓣内是洁白的贝齿,卷动的粉舌如同口腔中小巧的游鱼,再往后,既是幽深柔软的喉咙……
好像,也不太硬啊……
萨麦尔抿了唇发干的唇,捂住小杨玉环的耳朵,凑近头颅,幽然低语。
“好啊,洗干净上床等我。”
嘶!
瞬间,玉藻前脸上的笑容凝固,倒抽着冷气,身躯颤抖,前夜的梦魇不断在脑海中浮现回旋。
“咳,难得回到故土,我先去四处看看,还不知道要逛到什么时候,你们先忙,不用等我!”
说着,这只狐狸精夹着尾巴,转身就跑,尽显色厉内荏的本质。
望着玉藻前落荒而逃的背影,萨麦尔眸中的目光幽幽闪烁。
入夜,月明星稀,庭院中寂静无声。
伴随着一阵房门咿呀的轻响,某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顺滑地钻出门缝,追寻着那缕犬科动物的气味,在阴影中潜行。
清冷的月光下,映照出一张写满恶意和戏谑的脸颊。
狐狸啊,准备好艾草了吗?
萨麦尔望着远方气息愈发浓郁的群山,咧嘴狞笑。
好不容易把小杨玉环哄睡了,接下来空出的时间,自然需要找人消磨一下。
既然那女人这么勇,不好好成全她一下,真是对不起她狐狸精的名号。
正当古蛇朝着玉藻前的藏身之处潜行时,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树林,晃晃悠悠地走向深处。
老芥?
这么晚了,她跑出来干嘛?
萨麦尔微微一愣,随即回想起白天种种,眉心不由蹙起。
好像,即便回到了昆仑,这位天女也似乎并没有多少开心的感觉,反而愈发心事重重起来。
眼见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林间弥漫的雾气中,萨麦尔放心不下,转身悄悄跟了上去。
穿过密林后,前行的芥雏子沿着山势,走向高处。
萨麦尔一脚深,一脚浅地悄悄跟在后面,眉心越拧越紧。
约莫半个小时后,芥雏子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处高耸的断崖上,望着云雾缭绕的崖底,伫立良久。
萨麦尔望着那张在月光下不断变幻表情的俏脸,某个不好的念头涌上脑海,心脏不由一突。
这,不至于吧?
片刻,断崖前的芥雏子深吸了口气,脸色一沉,似乎在经历复杂的心理斗争后,下了艰难的决定,跨步迈向断崖边缘的悬空处。
萨麦尔见状,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冲出密林暴喝。
“别跳!”
“啊?”
突如其来的呼喊,让断崖前的芥雏子一个愣神,下意识扭头,而保持着前倾的身体瞬间不稳,不受控制地趔趄栽向断崖谷底。
“啊!!!”
顿时,坠落的天女手回过神来,手舞足蹈地四处扑抓,失声的尖叫回荡在山谷之中。
“扑通!”
随即,那高亢的呐喊,便被翻腾的水花吞没。
崖上,萨麦尔前伸的手僵在了半空,脑海中回想着芥雏子坠崖前错愕茫然的表情,眼角直抽。
好像,哪里不对。
片刻,湖水中扑腾的芥雏子,被拽了上了岸,趴在青石旁接连干呕。
望着那位天女微微隆起的小腹,以及吐出的湖水中几条正活蹦乱跳的彩色小鱼,萨麦尔的眼角忍不住又跳了跳。
“咳咳,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哈。”
意识到情况不对的古蛇,干笑着转身,准备趁早逃离作案现场。
然而,刚一扭过头,一只青筋暴起的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扣在了他的肩膀上。
“给我站住!”
湖水从芥雏子的身上滴答落下,那位头顶水草,全身湿漉漉的天女,在清冷的月光下,如同河中溺死的女鬼爬上岸,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散发着阴恻恻的冷意。
“刚才,你鬼叫什么?”
“咳,我还以为你想不开,要跳崖。”
萨麦尔僵硬地扭过头,满脸堆笑地解释。
听到这解释,芥雏子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炸了毛。
“你才想不开!你们全家都想不开!”
“那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断崖上做什么?”
“我…我……”
面对这个问题,芥雏子一时间有些发懵,结结巴巴了半天,最终反应过来,将头一扭,凶巴巴地冷哼。
“我爱做什么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吗?”
萨麦尔双手一摊,没好气地轻哼。
“嘁,谁要你关心……”
芥雏子口中毫不领情,却松开了萨麦尔的肩膀,如赶苍蝇般,嫌弃地挥手。
“算了,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萨麦尔下意识点头,悄悄开溜。
然而,在踏入密林边缘之际,古蛇下意识回头。
清冷的月色下,娇艳如罂粟,纤弱如雏菊的红之美人,坐在湖畔的青石上,抱紧双臂,出神地望着湖面,透着死寂般的孤独。
“啪!”
几根枯枝,突兀地落在了芥雏子身前。
少女恍惚回神,看向身前折返的男人,微微蹙眉。
“你怎么还不走?”
“没办法,你现在的样子,可让人放心不下。”
萨麦尔一边无奈摇头,一边曲指勾勒出一道卢恩符文,点燃枯枝,升起火堆,随即转头看向青石上的芥雏子。
“衣服湿漉漉的,怎么能舒服?过来烤烤。”
“嘁,多事……”
芥雏子嘴上在冷嘲热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挪到了火堆旁。
对于这种言不由衷的傲娇,萨麦尔轻笑摇头,随手扔出了几枚刚摘的野果,一边拨弄火堆,一边似是漫不经心地询问,
“怎么?心情不好?”
芥雏子攥着手中的野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是不是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抛下你?”
芥雏子微微一愣,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眸中泛起丝丝诧异。
这家伙,似乎总能猜透旁人的心思。
萨麦尔扔下手中的那截枯木,笑了笑“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怀疑自己,大可不必。”
“为什么?”
芥雏子下意识地张口,但很快意识到不小暴露了自己真正的心思,便又当即闭嘴。
对于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萨麦尔不以为意地开口。
“因为你是昆仑最小的天女……”
芥雏子看似若无其事,耳朵却不知不觉中竖起,眸中弥漫着探寻的目光。
“穿越星海,所遇到的危险并不一定比在地球来得少。”
萨麦尔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脑海中回想起当年从捕食游星威尔帕身后窥见的真实宇宙,语重心长地沉吟。
“此行成败尚未可知,带上你未必是件好事,而把你留下,则意味着他们即便失败,也能为昆仑保存下最后一缕火种。”
随即,古蛇顿了顿,柔和的目光看向芥雏子。
“我想,她们应该是在乎你的,否则也不可能把舜帝玺印和归墟遗藏一并留给你。”
“真的?”
芥雏子的眸中泛起丝丝明艳的色彩,忐忑看向眼前的男人。
古蛇点了点头,坚定而认真。
真正的答案,其实他也不知道,但很多时候结论如何,取决于世人看待问题的角度。
如果善意的谎言,能缝补心灵的缺口,就当它是真相,又有何不可?
有了萨麦尔的安慰,芥雏子压抑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眼见芥雏子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萨麦尔沉势开口,准备完结今晚的交谈。
“行了,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早我们还要去归墟。”
然而,芥雏子闻言,却又紧抿樱唇,一脸颓败和犹豫。
“算了,你们去吧,我留在这里就好。”
“为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到……”
芥雏子轻咬樱唇,垂下脑袋。
守护舜帝玺印,镇守昆仑也好;辅佐天命之主,改朝换代也好,她什么都错过了。
“不对,你做的很好。”
萨麦尔摇头反驳,目光深邃而悠远。
“天地大劫将起,和一朝一代的皇权更替比起来,守护文明的火种,才是天女更该尽的职责。”
随即,古蛇神色一正,再度补充。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打开昆仑天门,前往归墟之地,我们都无法做到,所以,这是你的功劳。”
那声音郑重而坚定,修长而有力的手,伸向前方,发出邀请。
“就算不管其它,我可还需要你来带路呢,芥雏子小姐。”
“哼,你这是在求我?”
“没错!”
直来直去的回答,让芥雏子不由愣住。
“嘁,毫无诚意,一点都不正式。”
月下的天女刻薄地数落对面,白皙的手却言不由衷地伸了过去。
“说好了,是你求我的,我才愿意帮忙的。”
萨麦尔微笑点头,握住了那搭在掌心的手。
你说是就是吧,还是要给傲娇留点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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