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前辈,且慢!”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姗姗来迟的姜子牙连忙闪身冲到那两颗发光体前方,高声喝止,道明来意。
“天地大劫将起,我等是来履约求取那件诸神遗藏的!”
天空中的双目闭合,世界重归于黑暗和死寂。
短暂的沉默之后,周围再度恢复光明,一颗庞大的龙头从虚空中探出,深深看了一眼姜子牙手中的打神鞭和封神榜,苍老的声音缓缓吐露。
“既然是阁下当面,那便罢了……”
随即,烛龙张口,一枚散发着蒙蒙青光的玉碟从这位古神的体内飞出,落入姜子牙手中。
要不要这么双标?
眼见前后两人截然不同的待遇,玉藻前恨得牙根发痒,脸上阴晴不定。
萨麦尔上前拍了拍这只狐狸精的肩膀,摇头叹气。
总归就一句话,狐品太差,到老家属于人人喊打的份。
你也好不了多少!
被内涵到的玉藻前,扭头剜了一眼身旁和自己一样黑的萨麦尔,无声腹诽。
正当两个冤家以眼神互道问候之际,前面的姜子牙看了眼手中一道道符文若隐若现的玉碟,不由一愣。
“生死簿?”
“人书?仙神已去,三界失序,连归墟都快要不复存在,要这种东西还有什么用?”
听到答案,始皇帝蹙眉冷哼。
三书之中,记录万物寿数的生死簿,本就是最鸡肋的那个。
而如今,华夏的冥界早就名存实亡,各个文明原初的神代,也在圣约之战后,融入整个地球的大源之中。
生死簿上的那点生死权能,已经稀薄到极致,充其量只是个可以记录和刷新亡者信息的墓碑,观赏价值远大于实用。
尤其是在这灾厄将起的时候。
“本尊不知,天人所留之物只此一件,反正于此无用,你们要,那便给。”
烛龙淡淡摇头,苍老的声音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若没有其它事的话,还请趁早离去,归墟不欢迎生者。”
一趟曲曲折折的行程得到了个徒有其表的鸡肋,萨麦尔的眉头深深皱起,忍不住上前追问。
“那这东西如何使用?”
“不知……”
“天人临行之际,可有话留下?”
“不知!”
“他们去了哪?”
“无可奉告,还不走!”
接二连三的询问,让烛龙逐渐暴躁了起来,强硬的语气颇为不善。
都什么年代了,龙族怎么还不改改这目中无人的臭脾气?
眼见好不容易缓和的局势,再度紧张了起来,姜子牙脸上发苦。
此刻,萨麦尔也失去了耐心,身后的十二枚蛇形羽翼缓缓张开,竖瞳微眯,脸色骤冷。
“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那你可以试试!”
同样被激怒的烛龙报以冷笑,眸中的光焰剧烈燃烧,周围的海水剧烈蒸腾,升起大片的雾气。
两道隔空对峙的身影,气势节节攀升,无形的威能相互碰撞之下,形成强烈的扭曲。
神与神交锋,一触即发
“轰隆隆!”
突然间,一阵沉闷的震荡传来,周围剧烈晃动。
不好!
烛龙脸色一变,低头看向身下那不断吞没海水,深不见底的万里沟壑。
轰!
与此同时,一只亿万里之巨的恐怖触手从漆黑的渊面蔓延而出,搅动海水,诡异的呢喃低语响彻四周,无数道丑陋而扭曲的鱼人身影如同水蛭一般从归墟大壑中冲出。
“邪魔外道,尔敢!”
烛龙怒吼,一只庞大的龙爪,翻江倒海,裹挟着雷霆轰击而下。
铺天盖地的龙爪,狠狠地拍击向绵延亿万里的触手。
瞬间,狂暴的冲击波蔓延向四面八方,亿万吨的海水翻腾搅动,形成恐怖的重压。
一只只丑陋畸形的鱼人接连爆开,化作肉糜,重新落入漆黑的大壑之中。
猛地,烛龙发出一声闷哼,大片浸染着鲜血的暗红色龙鳞洒落
而沉闷的撕裂声中,另一只藏于暗处的紫红色须子从侧面缠上了探出的龙爪,那须子的内侧赫然有着紫红色的尖刺。
大片大片的漆黑墨色,开始顺着龙爪上的伤口蔓延。
无数不可名状的低语之声在耳边回响、侵袭,在似梦非梦的感知下,烛龙隐约看到了另一片空间的虚无之间内,一尊难以言述的怪物,正从混沌中睁开狂乱的双眼。
那是一个畸形的邪神,长着一颗八爪鱼似的有众多触须的脑袋,身体像是覆盖着有鳞片的胶状物。下半身则是臃肿的身体和如星球般巨大的脚爪,身后还有着一对极其狭长的翅膀,无尽的空间在祂面前似乎不再是阻隔……
几根穿过归墟大壑的触须,和本体相比显得如此微小。
而这展现的冰山一角,却几乎填满了小半个东海。
怪物身上恶心的绿色粘液散发着混乱的气息,不断带来污浊,那巨大的绿色身躯蹒跚着从黑暗的空间中注目这处通往现世的狭隙。
“真是阴魂不散!”
烛龙低吼,张口喷吐出金色的龙息,焚尽万物的烈焰使得缠绕在自己爪子上的触须受热颤抖。
但随即,那从大壑中探出的触须,猛地收缩,试图将烛龙一并拉入漆黑的虚无之间。
烛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奋力挣脱。
而正当双方战况胶着之际,一只锈迹斑斑的鱼叉以迅雷不掩之速,从黑暗中飞出,撞向烛龙颌下的逆鳞。
大壑的绝壁之上,攀附着一只比寻常鱼人更加庞大而强壮的个体。
它居然抗住了刚才海水的亿万吨重压,悄悄潜伏于此。
此时,烛龙正全力抗衡那来自深渊的侵蚀和拉扯,明显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透着污浊与恶意的鱼叉,刺向自己的逆鳞。
然而,就在叉子即将刺入烛龙颌下的一刹,一白皙修长的手从侧面探出,险之又险地抓住了那柄鱼叉。
一双的蛇类竖瞳在黑暗中如花瓣般裂开,看向归墟大壑之中的漆黑虚空,以及那不可名状的身影,唇齿翕动。
旧日支配者「克苏鲁」,以及所从属的下级种族深潜者和它们的古神「大衮」……
上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似乎是在吉尔·德·雷的府邸。
“真是阴魂不散……”
萨麦尔口中吐出和烛龙一致的喃语,反手甩臂。
掌中散发着污浊与恶意的鱼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射向大壑,正中那只异于常态个体的鱼人,径直将它钉在崖壁。
“咕噜……”
被命中的大衮喉咙蠕动,发出湿滑的呢喃,似乎没有痛觉般,抬手将胸前的鱼叉一寸寸拔出。
大股墨绿色的血污流涌向四周,一条条海鱼迅速扭曲畸变,长出四肢和躯干,化为恶心的鱼人模样。
随即,这些新生的怪物从大壑内逆流而上,试图突破封锁,回归那片熟悉的海域。
但与此同时,慢了一拍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驰援。
“宿星苍蓝之神火,召来——夷狄,烬灭……!”
“天人羽化,咒血尸解!”
小杨玉环和芥雏子一人弹奏琵琶,一人挥剑,共同朝着大壑中密密麻麻上涌的丑陋鱼人轰击。
刹那,苍蓝色的炎之精和猩红的花瓣飘飞而下,将一个个冲上来的鱼人或焚为枯骨,或切成碎肉。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雷部听令,九霄惩戒雷法,轰!”
“挥剑决浮云,连弩射海鱼——阵起!”
“太阳已死,雷星已至——雷天日光·祸音星落!”
而太公望、始皇帝、玉藻前三人,则不约而同地对着那从归墟大壑中探出的触须集火。
一时间,海水翻腾,想要冲破封锁的不可名状之物,低吼一声,不由地缩回被炸断的须子。
可随即,一具臃肿畸形的墨绿色躯体,从漆黑的渊面中一寸寸挤出,狭长的蝠翼扫过大壑两侧的断崖,无数鱼人被拍在崖壁,挤成惨绿的肉沫。
“绝对不能让这邪物上岸!”
烛龙怒吼,双目圆睁,四周亮如白昼,灼热的龙息化作炽烈的洪流浇灌到那怪物臃肿的身上,烤出大片的焦黑。
同时,轰击的九霄神雷,激射的弑神之弩,照耀的祸星之光接踵而至。
但面对着多方猛烈的攻击,不断被轰飞碎肉,炸断触须的邪神,却仿佛没有痛感,没有死亡的概念一般,从那漆黑的狭隙中一寸寸挤出。
不可名状的呢喃在四周响起,仿佛有无数根看不见的湿滑触须,钻入众人的大脑中疯狂搅动,理智和思维被一点点异化侵蚀。
拼了!
烛龙双目赤红,咬牙低吼,一颗拳头大小,遍布着多处裂痕的金色内丹从腹中吐出。
光照之下,归墟大壑内那漆黑的深渊,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摇曳晃动,里面的一切都开始变得缓慢、凝滞。
一目开则天地昼,一目闭则万象昏。
衔烛之龙所能操控的并非光明,而是光阴,即时间。
但千万年来,即便以这位古神之大能,也只不过短暂阻隔那来自虚空的窥视,延缓归墟大壑之下的渗透。
自那场天地大劫之后,填镇四海海眼,以净化域外污浊,便是它们一族的使命。
而坚持到今时今日,连他这位万龙之祖,也快要油尽灯枯。
既然如此,那便放手一搏!
烛龙眸中闪过决绝之色,催动着身前的烛龙内丹,埋头撞向那尊即将突破归墟大壑,降临现世的域外邪神。
然而,一只搭在了他龙角上的手,却以不可思议的力量,硬生生遏住了他前冲的势头。
同时,另一只手向前虚握,翕动的唇齿吐出低沉的喃语。
“——圣枪,拔锚!”
刹那间,不仅是归墟,整个海域,或者说整个外在的世界都传来剧烈的颤动,一道道螺旋光柱自世界各地冲天而起,在上空聚合为一点,而后落于萨麦尔掌中。
随即,萨麦尔豁然睁眼,手中的螺旋光带抡圆砸下。
“滚回去!”
顿时,刚挤出小半个脑袋的外域邪神宛如挨了一记重锤的地鼠般,被重新轰回了漆黑的渊面内。
眼见那位晕头转向的旧日支配者,开始坠落,萨麦尔毫不迟疑起举起手中的螺旋光带,朝向那深不见底的归墟大壑挥动。
“十三约束,展开!”
道道具象化的神律,编织成十三条金色的锁链,穿针引线般地缝合住下方那漆黑的裂隙。
仿佛过了短短一瞬,又仿佛是过了千年万年。
最后一枚金色符文嵌入归墟大壑之中,巨大的裂缺只剩下一道浅浅的伤疤。
耳畔湿滑黏腻的呢喃,也戛然而止。
呼!
随着脑内的幻听逐渐平息,在场的众人纷纷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甚至,那绵延万里的烛龙也从半空中沉降,重重砸在了地上。
“原来龙族所镇守的海眼,里面居然藏着这种怪物。”
瘫坐在一块凸起黑色岩石上的姜子牙,望着荒芜死寂的归墟,以及四周畸变扭曲的鱼人尸体,心有余悸地喃语。
“不全是,只有这个缺口无法封堵,因而本尊奉命镇守归墟……”
烛龙扬起巨大的头颅,声音似乎又苍老了几分,同时眼眸忍不住看向那将手搭在自己龙角上的身影,心绪剧烈起伏。
他居然,做到了连昆仑都无法作到的事。
“别高兴太早,只是暂时的。”
萨麦尔看向只剩下浅浅一道伤疤的地表,冷哼提醒。
不过,随着众人再度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古蛇话锋回转。
“当然,抗个千八百年是没问题,多少也能让你喘口气。”
说话间,萨麦尔斜了一眼那条趴在地上的老龙。
烛龙的老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尴尬,随即垂下脑袋,瓮声瓮气地开口。
“之前多有得罪,抱歉。”
萨麦尔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现在看来,虽然这条老龙脾气差了点,但强迫他们离开归墟,多半是出自好意。
而镇守海眼千年,单独对抗异域的侵蚀,也可谓劳苦功高。
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误会,把这位华夏的古神给记恨上。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之前的态度有所欠佳,烛龙随即放下戒心,旧事重提,干咳着解释。
“诸位天人远行之际,只交给了我这个,其余什么也没留下。”
正当萨麦尔颇为失望之际,姜子牙看向那归墟大壑处那浅浅的金色缝合痕迹,目光一闪,沉吟道。
“或许,不是没有说,而是不能说?”
“有可能!”
萨麦尔眼前一亮,顿时醒悟。
这种含糊其辞的做派,还真是华夏惯有的文化风格。
既然不能说,那就只能自己去悟。
旧的谜题尚未解开,又落入了新的迷雾中,萨麦尔不禁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暗自吐槽。
真是麻烦啊……
眼见萨麦尔有些发愁,烛龙略作犹豫,缓缓开口。
“据我所知,天人远去并非独此一例,倘若诸位尚有不解之处,倒是有别的去处,或可佐证一二。”
“什么地方?”
萨麦尔闻言精神一振,连忙追问。
“摩揭陀国,那烂陀寺!”
烛龙肃穆沉吟,如实回答。
“此地尚存一位灵山大能……”
一瞬间,古蛇想到了答案的指向,顿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
对啊,怎么把她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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