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萨麦尔得到眼前的结果,心中还是难免有些起伏,不由抿了抿唇,嗤笑摇头。
“如果我记得没错,佛家讲求普度众人,如今却又弃这芸芸众生于不顾,所谓的‘普度’看来也不过如此。”
“佛家度化世人,也讲求机缘,点化点化,机缘未到,虽点亦不中矣,如目犍连尊者那般,纵有神通,也终是徒劳。”
三藏轻轻摇头,沉声解释,随即望向一墙之隔的熙攘街道和尘世烟火,目露微笑。
“不过我相信,终有一日,众生将抵觉悟之境,超脱这无涯的苦海。”
“得了吧,灵山都没了……”
萨麦尔端起茶杯,对着给他画饼的三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座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三藏不以为意,含笑吐出偈颂,目光澄澈而深邃。
“释尊未开悟前,也不过是释迦族的一名凡人,见性明心,得证菩提后,方从尘世间无边的烦恼中解脱,以有尽而游无穷。这芸芸众生,又何尝不可呢?”
萨麦尔手上微微一顿,眸中若有所悟,启唇喃喃低语。
“佛是已开悟的人,人是未开悟的佛……”
若天不度人,那么,唯自助之。
古蛇有些颓废的脸上,重新换发了一抹激昂的神采。
三藏双手合十,欣慰一笑。
“阿弥陀佛,看来施主已经悟了。”
萨麦尔回过神来,微微点头,随即看向对面那披散在缁衣的乌黑长发,眸中似笑非笑。
“那您呢,大师?”
三藏托起肩头未经修剪的三千烦恼丝,摇头轻笑。
“在下愚钝,未曾开悟,自然难断俗缘……”
“是不曾,还是不愿?”
萨麦尔望着眼前传说中的佛祖二弟子,脸上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三藏微微一笑,低头唱着佛号,对此不置可否。
古蛇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身影,隐约从这位的旃檀功德佛身上,望见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轮廓。
那个人,自己刚在昆仑上见过。
天人也好,佛陀也好,终究还是有些,选择了留下,义无反顾地和这个世界走向同样的命运。
蒲团上对坐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惺惺相惜的共鸣,在彼此的心中油然而生。
“哦,对了!”
转瞬,三藏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转身从禅房佛龛的莲座中,取出一方锦盒,转身递给了萨麦尔。
“佛祖临走之前,曾留下一件东西,或许,以后您能用得上。”
古蛇打开盒子,里面一枚如金如玉的椭圆物体,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沐浴其中,耳畔隐约可以听到祥和的佛音禅唱。
正当萨麦尔仔细端详这枚盒中之物时,一直在庭院四周游弋的哪吒冲进屋内,气得横眉冷竖,
“喂,你这家伙疯了!居然把释尊留下的佛骨舍利,送给外人!”
佛骨舍利?
此时,萨麦尔也总算明白,哪吒之前对他们暴露出的警惕和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而她口中的“那东西”,显然就是指存放在那烂陀寺的佛法圣物。
搞了半天,这位三太子还以为他们是来特意盗宝的?
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萨麦尔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他本想准备将东西奉还,以避免误会,对面的三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佛骨舍利虽属灵山,但我至今未曾参透其中奥妙。施主有大智慧,大毅力,大神通,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您才是佛祖要我等的有缘人,”眼下时机已到,这东西也应当物归其主,尽其所用。”
“那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我也不知,恐怕一切还需要施主自己领悟。”
“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喜欢打机锋的,什么都让你们说了,还什么都没说,最后好像怎么解释又都对。”
面对着又一个多出来的谜题,萨麦尔头大不已,忍不住黑着脸吐槽。
但最终,他还是收下了这枚佛骨舍利,准备回去慢慢钻研其中的奥妙。
一旁的哪吒眼睁睁地看着佛骨舍利易手,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萨麦尔将那枚锦盒扔进了魔术阵图中,情知木已成舟的护法大神,这才悻悻地收回目光。
收好佛法舍利后,古蛇似有所感地抬头,笑眯眯地看向一旁在暗地里跺脚的哪吒,好奇询问。
“话说三太子,身为护法天神,你不跟着灵山跑,怎么也选择留在这儿?”
“谁要跟着上灵山,被那个糟老头子管!”
说话间,哪吒撇了撇嘴,一脸报复式的快意与自得。
无论是印度的那拏天和毗沙门天王,还是华夏的哪吒三太子和托塔天王李靖,这两种起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父子不合。剔骨还父,剔肉还母的故事都真实发生过。
所以,这位桀骜叛逆的三太子,自然死活都不愿意跟自己的那位“犬父”混在一起,听从他的差遣和管教。
这,大概就是哪吒选择留下凡世的主要原因。
没有什么悲天悯人,没有什么使命抱负,只是最简单,也最纯粹的个人好恶。
不过,这种人也恰恰最好满足,最好相处。
古蛇从魔术阵图中掏出装有佛骨舍利的锦盒,在哪吒的眼前晃了晃,眯眼微笑。
“别用那么凶的眼神看着我,其实对你来说,我取走佛骨舍利,也是在做好事。”
“做好事?”
哪吒一副你在诓我的表情,满脸怀疑,目光不自觉地随着盒子的移动,那对闪烁的眸子隐隐透着些不怀好意,似乎随时打算把东西抢回来。
萨麦尔不以为意,笑眯眯地开口。
“你想想看,如果这东西还留在那烂陀寺,人多眼杂,作为护法天神,你是不是每天需要在此巡逻游弋,保证佛骨舍利的安全?”
哪吒下意识点头,想起枯燥的巡守工作和一天到晚看腻了的那烂陀寺,眸中不由泛起了丝丝郁闷。
萨麦尔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那我把东西取走,你不就自由了吗?以后想去哪玩去哪玩,反正东西又不是你丢的。”
哪吒眼睛一亮,再度点头,脸上的表情一片明媚。
“这么多年监守佛骨舍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担子没了,总该让你也休息休息。”
萨麦尔说着,掏出一张信用卡,不由分说地塞到了这位护法天神的手中。
“来,收着,出门在外怎么能没点花销傍身呢?”
早已融入人类社会的护法天神,听到这信用卡的额度和密码后,亮晶晶放光的眼眸看向萨麦尔,由衷的赞许脱口而出。
“真别说,你人还怪好嘞。”
恶魔之王含蓄点头,对于这份赞誉欣然接受,微笑目送这位心思已经如脱缰野马的护法天神,一溜烟地跳出那烂陀寺的墙头,奔向新世界。
这破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直到那欢脱的身影,脚踩风火轮,化作金光消失在尽头的天际,同样保持着远望姿态的玉藻前,才转过脑袋,幽幽看向一副大善人模样的萨麦尔。
“议会的卡?”
“嗯哼。”
“你还真是个人渣。”
“谢谢夸奖。”
古蛇笑容依旧,同时抬手在自己胸前为这个佛教的护法天神画了个十字祈福。
为主献身的羔羊啊,但愿被那群母老虎逮到的时候,你能免于受苦,阿门。
众所周知,资金流向这种大数据,是可以轻松定位到一个人的活动痕迹的。
尤其是走公账的银行卡,简直就是大号的探照灯。
不久,英国,伦敦维多利亚区,泰晤士河畔的福克斯十字地带。
伦敦沃克斯豪尔桥东端桥头北侧,一幢大量采用绿色玻璃的阶梯状建筑,十分醒目。
这座由特利·法拉建筑师设计的大楼,在建筑艺术史上谈不上太过出挑,只不过里面存在着一家小小的机构。
名为——“军情六处”。
与此同时,激烈的键盘敲击声从信息情报室内传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密集如瀑。
“报告,根据资金流向,刚定位到了祂最新的活动区域!”
“在哪?!”
“印度,班加罗尔。”
得到确切的答复,一时间整个大厅中的工作人员都兴奋地欢呼,几百张虚脱的脸洋溢着某种亢奋和潮红。
主控台前,顶门发量稀信息安全主管,一巴掌拍在桌上,满是血丝的眼球几乎从眼眶中突出。
“快!刻上报女王!”
那激动的声音,甚至都带着些控制不住的哭腔。
望着台上那瘦高的部门Boss,员工们一阵心酸。
他们记得这位老大在一个月前刚上任的时候,还是200来斤的丰润体型。
这才多久,就被上头折磨到几乎瘦脱相,外加精神崩溃。
不过幸好,要调查的事在他住进ICU之前,总算有了眉目。
在上司的命令下,接线员当即拨通了白金汉宫的电话。
“刷了议会的信用卡?祂有这么不小心?”
耳畔的质疑,让电话前急着报喜的信息安全主管,不由额头冒汗。
“等等,祂在移动,现在去了新德里!”
“位置又变了,在华夏的燕京!”
“……”
旁边情报员的不断改口,让汇报工作的信息安全主管,心里更加发虚。
然而出乎意料,没等他开口请辞,电话那头反倒松了口气。
“不是固定的位置?看来是祂没错,把同步更新的数据传到我电脑上……”
随着电话挂断,耳畔带着极强心理压力的威严声音消散,信息安全主管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子上,挥手示意情报员跟进后续的事务。
得到了确切的结果,众人不由振奋欢呼。
而随后,百十来名情报员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按下“发送”键。
一时间,首相办公室、萨里郡总部、时钟塔、迦勒底、乃至法兰西圣母大教堂、叙利亚大马士革、日本冬木市、俄罗斯西伯利亚……等世界各地,纷纷收到了一条条编辑好的信息。
终于,逮到了!
一双双夹杂着兴奋和冷笑的眼眸,齐刷刷地看向某处。
此时此刻,那烂陀寺,禅房中。
众人刚喝完一壶茶的功夫,天空风云突变,接连传来剧烈的颤鸣。
“嗡嗡嗡嗡!”
一道道夹杂着浩瀚威能的神意,冲天而起,仿佛有无数位真神降临。
“法师,多谢解惑,今日就不继续叨扰了,告辞。”
萨麦尔和玉藻前对了个眼色,相继起身告别。
三藏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说了句“随时欢迎”后,便起身送几人出门。
埃及,开罗上空。
在那……!
一艘云端中行驶的太阳船内,拉美西斯二世立于甲板上,看向东方某处不断汇集着流光的节点,眸中精芒闪烁
此刻,身后背着一只沉重箱子的以色列先知,看了眼身旁命令太阳船开拔的兄弟一眼,无奈苦笑。
“圣灵已经显迹,追寻天声的脚步,这只是我的赎罪,其实你不必跟来……”
“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刚好,余也有段时间没去见见那个人了。”
拉美西斯二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态度强硬。
两位女法老尼托克丽丝和克娄巴特拉七世陪侍左右,眼观鼻,鼻观心,乖乖保持沉默。
而后方,拉美西斯二世的王妃妮菲塔莉,正牵着一个如天使,如圣者的白发病弱少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母爱,偶尔上瞟的眼眸,掠过争吵的丈夫和摩西,轻笑摇头。
正是拉美西斯二世当初在冬木市圣杯战争结束后,从远东带走的那个濒死的男孩——伊势三杏路。
显然,埃及一行,这位法老王不仅找到了《亡灵之书》,治愈了那个孩子,还和自己的兄弟、王妃重聚。
并且,曾经遭受丧子之痛的王妃妮菲塔莉,似乎对伊势三杏路很是喜欢,将母爱倾注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朝圣也好,赎罪也好,会见旧友也好。
虽然目的不同,但追寻光明,乃是人的天性。
“阿嚏!”
与此同时,走出禅院的萨麦尔似有所感地重重打了个喷嚏。
他不由缩了缩脖子,快步混入大街上的人流中,随即抬头看了眼不断从空中划过的一道道光弧,观摩着四面八方的追兵动向。
先抛出饵料,把埋伏在外的那群母老虎们调动起来,露出破绽,才能看出包围网哪里存在漏洞,从而方便开溜。
作为久经考验而不翻车的老蛇皮,跑路这门不断升级的手艺,已经被他渐渐玩成了艺术。
然而,正当萨麦尔暗中盘算着跑路的时机和方位时,却迎面撞上了一队让他始料未及的熟人。
小太阳迦尔纳、毗湿奴化身罗摩、以及小象神伽内什的凭依吉娜可。
同时,他们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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