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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笼中鸟

作者:黑桐五更 返回目录

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抱着腿坐在墙边的加藤惠略仰起头,看着头顶上方窗户透进来的沉闷光亮。


如果她是一只小鸟,那么这会可以扇动翅膀撞破玻璃逃离,但遗憾的是她没有翅膀可以挥动。


轻轻闭上眼睛的短发少女,开始总结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


名字是加藤惠,年龄为十六岁的女高中生,于不久前转入秀水学园二年A班。


因为小时候长得很可爱,所以小学时有过被后桌男生扯头发的经历。


在她那高年级姐姐出面后,度过了安稳的小学时期。


性格一直是内向的,可却被认识的同学安上随和、好相处的名头,然而真相并非如此。


所谓的好相处,不过是担心人际关系被改变罢了。


回忆到这里的加藤惠低下头,用并拢的腿托住了下巴。


她的家庭是很典型的重子轻女的家庭,所谓的子不是指儿子,而是指男性。


她们需要做遵守规矩,不做在父母眼里出格的事,不做那种因为跟朋友在外面玩导致晚归到家的孩子,要做可以追赶表哥那般优秀的人……


叨叨这么些,其实总结起来就是她家的气氛很是压抑。


想要自由,想要轻快的人生,想要可以去做自己想做事情的权利……


所以才会在国中的时候,明知道所谓的许愿不靠谱,也还是抱着期待等待了据说百年一遇的流星。


想要比之前更勇敢!


想要有勇气跟感兴趣的人搭讪做朋友!!


想要不被爸爸的看法左右自己的价值观!!!


想要以后成为那种能被以前的自己认可的人!!!


想要……!!!!


基于以上的种种,许下了【如果神明存在,请给予我新的人生和自由!】的愿望。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名为加藤惠的少女的人生迎来了巨大的变化。


一开始并不是很明显,只是名字被不熟的同学记错而已。


然后是不怎么关注自己的老师,再到关系一般般遇上会说两句的朋友,最后……是她的爸爸。


很奇怪的一个现象。


哪怕她就明晃晃的站在这些人面前,却还是会常常被忽略,而在她出声后才发现的人们,则是经常性的露出被吓到的表情。


对加藤惠而言这是新奇的体验。


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感在消失的她,开始试探性的做一些出格的事。


比如说上课的时候开小差,反正听了也学的不怎么好。


再比如说在老师讲课的时候突然站起来。


第一次站起来的时候,还会引来老师诧异的目光。


到了后面时候,就算她堂而皇之的站上桌子,周遭的同学也能做到视若无睹的上课。


爸爸认为她绝对不可以做的事,做出来后心里久违的迎来爽快感。


就像是被人按在水里,没办法呼吸到眼前出现走马灯时,又被人松手放开回到可以呼吸的状态一般。


呼吸,大口的呼吸。


最初利用这一点,当然是开心的,因为失去了被拘束的感觉。


就是忘记做作业了,也不会被班长敲着桌子催促,更不会因为做错事被老师打电话给爸爸。


但越演越烈的状态,也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不便。


比如说和母亲、姐姐以外的人沟通,要好几次才能得到回应。


比如说学校组织出去春游的时候,她会被遗忘在外面,后面得一个人以徒步加坐电车的方式回家。


比如在她产生后悔情绪之后,世界的颜色开始变得单调,而自己也以关系从远到近的顺序,失去看清别人面容的权利,记住谁是谁都变得辛苦……


以前所居住地区每年都会定期举办烟火大会,那曾是名为加藤惠的少女最喜欢的活动。


烟花是那么那么的漂亮,可在她的眼里却只是放了场无声的默片……


周围的热闹与她无关,人群的欢呼她不想听清。


因为想要改变这一状况,所以又做了许多许多的尝试。


结果反而让情况更加恶化……


失望把绝望推向了她这边,少女内心世界在挣扎无用后轰然倒塌风化成沙。


由于不知道亏欠父母什么,只能死皮赖脸的活着。


由于不知道亏欠知识什么,只能吃着课本堵住嘴巴。


想必,我以前是欠过过这世界太多的。


不然在让我经历这些感到疲惫不堪时,又在我要放弃时给予我一点点微薄的希望。


抱着改变环境,也许能改变自己迎来转机的想法转了学,妄想可以结交到新的朋友,可以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嗯,也的确有了新的开始……


又认识了很多不认识自己的人,然后又被这些人遗忘。


新伤加旧伤,遍体鳞伤。


从包里摸出手机的加藤惠用黯淡的眼睛,看着怎么按也开不了机的通讯设备。


她跟琥珀同学交换过联络方式,所以被困住的第一反应就是找那个人……


但却忘了自己昨晚上用的太久忘了充电。


现在要如何呢?


寄予已经在夕阳的驱赶下回到家的琥珀同学,突然想不开跑到图书馆来找到被所锁住的她?


好窒息……


抓紧手机的加藤惠,在昏暗的环境中用胳膊把自己环抱住。


明知道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明知道造成这一状况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明知道这一切糟糕跟自己以外的人无关,可心却被一层肉眼无法可见的,名为难过的黑色淤泥包裹起来。


就像是想抱着期待看海的人,被迅猛而上的海浪裹挟进海底。


任凭她如何手舞足蹈的拼命挣扎,身体和精神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带着下沉,再下沉……


明明手机只是没电了,等到回去充好电就可以再使用,她却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已经不行了……


手机还可以使用,可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是报废状态。


怎么样都好,我已经不会再期待,习惯就不会失望……


想用这些话安慰自己,塞住自己不甘心的想法,堵住那疯狂想要求救的欲望。


但是……


请救救我,神明大人!!!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一而再再而三的敲击声,让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加藤惠猛的抬起了头,眼里泛起了名为期待的光。


“加藤同学!”


略有些沙哑的女声,透着窗户的光亮飞了进来。


话语明明是没有翅膀的,却在顷刻间就抵达她的耳边。


门又被咚咚的敲响了。


“加藤同学,你是不是在里面!”


锲而不舍的询问声,和夕阳下的光一同落入她的心里。


即便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力量,也足以点亮少女黯淡的眼眸,让她沉入海底的身体在窒息前冒出水面,稳住微弱的心跳。


“加藤同学,如果你听到了请回应我!!!”


“我在,我在里面!”


在踉跄中爬起的加藤惠,在里面举起手拍起了门。


门非常的厚实,不是普通的门,非常符合秀水学园的财大气粗,但在这种时候却成为了她们之间的阻碍。


“请等我一下,加藤同学!”


“琥珀,你要做什么……”


“请和门拉开一点距离,我马上就到你身边。”


“……好!”


加藤惠虽然配合的往后退了一些路,可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咔啦啦———


图书馆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被遮住的月亮倾斜在眼前铺成银色光辉的道路。


而走上这条路的琥珀同学,在皎洁的月色来到了她身边。


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的琥珀,见加藤惠安然无恙则是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太好了,加藤同学,我终于还是找到了你啦!~”


她没有说自己找过来多么辛苦,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可沙哑的声音和那有细汗的额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月亮很亮,月光很好,可加藤惠的目光却无暇分神一丝。


上前一步的加藤惠,果断的抱住了眼前的人。


明明还没有回到让自己放松的卧室里,可在肢体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后,安全感就快速的驱赶走心底的黑暗。


如同阴暗在阳光下必定无所遁形,如同月亮下面的树……


哪怕缝隙再小,也会被月光所给予怜悯的恩赐。


从海底被拉回到地面的加藤惠,通过不断重复的吸气和吐气的行为,让胸腔里的不安和害怕被全数排出体内。


“我身上有汗……”


琥珀本想这么说,但加藤同学越抱越紧的举动,让她得知了对方的不安。


算了,就这样吧……


“加藤同学。”


用拍背的方式安抚她情绪的琥珀,感觉差不多以后开了口。


“……我在。”


很轻却很清晰的回应声。


“可以跟我说说加藤同学你的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