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左右。
姜初阳开着吉普车。
载着雷广深来到信合屠宰场的大门口。
此时十几个泥水匠在姜国武的带领下，已经在开始清理地基上的杂物，牵线画点准备挖地基了。
姜国伟更是带着五六个木匠在利用原木开料制作门窗，大冷天一个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居然都还满头大汗。
钻出驾驶室的姜初阳对于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很是满意。
但雷广深就有些不开心了：“姜主任，这么多泥水匠在施工，你是打算手工挖地基吗？”
言下之意。
手工挖的话。
那还喊他过来干嘛？
姜初阳对于雷广深的小心思那是直摇头：“怎么可能手工挖？那要挖到什么时候去？他们把线画好了，把屠宰场的所有地基都规划好了，让你再开着挖机来挖难道不是更好？”
“还有，屠宰场的后山太高。”
“你也要帮忙挖矮一点。”
“防止塌方造成事故。”
“行！行！”雷广深连点头。
居然连后山也要挖矮。
那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啊！
“走吧！去看看。”姜初阳见雷广深没有什么意见了，带头就朝姜国武的位置走去。
走近了。
这才发现周围没有徐长斌的人影。
也没有见一担沙子从火焰河那边挑过来。
出于好奇，姜初阳连问姜国武这其中的情况。
在得知今天是三庆煤矿给廖村、石头村、磨河村发救灾物资的日子，所有在家的村民都去领取物资去了，那是直摇头。
他几乎可以确定。
领了救灾物资的村民。
等下肯定不会来挑沙子赚取工钱填饱肚子了。
毕竟不劳而获的感觉有了第一次，就绝对有第二次。
果不其然，一直到了中午。
连水泥、红砖等物资都送过来了。
就是没有一个周边村民挑着沙子过来。
姜初阳没有办法，只得让送红砖的卡车司机。
帮忙再去运送两大卡车的河沙来。
反正八一年的河沙便宜。
根本就花不了多少钱。
当然了，雷广深这个时候也开着挖机开始挖地基了。
挖机的款式很老，轰鸣声也很大。
但效率却是很快。
只是短短的半天就将一些浅地方的地基给挖好了。
深一点的地方用为泥土需要人工挑开。
所以就暂时搁浅了。
眼见着这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了。
姜初阳正要让姜国武安排人去做饭。
三庆煤矿的于总‘于腊军’却是笑眯眯的背着双手出现了，他在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后，道：“姜主任，您现在有时间吗？”
“有啊！你想干嘛？”姜初阳问。
“没干嘛，这不中午了嘛！想请你去附近的饭店吃一顿便饭。”于腊军轻声回道。
“就这样简单？”姜初阳笑了。
“嗯，就这样简单。”于腊军回道。
“那你等我一下。”姜初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就去找姜国武、姜国伟去了。
片刻之后。
姜初阳回来了：“走吧！去吃饭。”
“好！坐我的车，等下送伱回来。”于腊军说着走在前面带路，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桑塔纳。
没错。
就是桑塔纳。
在八一年那可是价值不菲，至少要二十多万。
而且在国内还买不到，只有进口加价才能买到。
但姜初阳却是觉得这车不怎么样，眼眸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这让于腊军不免好奇了起来，也有些佩服姜初阳的定力。
毕竟在以往，开桑塔纳这样昂贵的进口车来接人，那是会惊到周围的所有人的。
而姜初阳倒好，眼睛里面根本就没有桑塔纳。
这是不懂，还是不屑？
就再要试探性的问问。
坐在后座上的姜初阳却是开口了：“我听说你今天给周边受灾的村子发救济物资了？”
“嗯，至少能让他们在半年之内不会挨冻受饿！”于腊军自豪的回道。
“那半年之后呢？”姜初阳问。
“半年之后他们的粮食应该丰收了啊！那还关我屁事。”于腊军摊了摊手好笑的回道。
“那你就等着吧！”姜初阳靠在座位上，话语中带着嘲笑：“慢慢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于腊军糊涂了。
难道说他做了好事还要受到批判？
“没什么意思。”姜初阳轻叹：“斗米恩，升米仇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这……”于腊军呆住了。
在回味姜初阳话中的意思后，这才发现这次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其实你们三庆煤矿方面最好的救济，就是教会他们自食其力的方法跟本事，而不是一味的给予，这样短时间看着没事，时间久了形成了依赖性，那可就麻烦了。”姜初阳见于腊军听进去了，当下又小声提醒了一句。
别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他在重生前可就遇到过好几次。
其中有一次是他饭店旗下的员工。
因为操作失误被烧伤了，也就是手臂上的烧伤。
经过治疗根本就无大碍，也能继续回饭店工作的。
可这个员工偏偏不愿意，就喜欢躺在家里面领取饭店每个月三千多的救济金。
直到三年后。
宅在家里面胖的不行了。
身体方面出现了大问题，这个员工才不得回饭店工作。
但那个时候饭店肯定是不会要这样的废物，在给了十几万的赔偿金后，就没有再去管这员工的死活。
可谁会想到。
在三个月后这个员工就死了。
死于肥胖跟暴饮暴食。
他的父母为此还来饭店闹过呢！
也就是从那次之后，姜初阳知道了帮人有度的道理。
也知道斗米恩，升米仇这句话真的没错。
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于腊军此刻听着姜初阳的话也是很受教。
眼见前面不远就是吃饭的【外婆桥饭店】了，连忙转移了这个让人糟心的话题：“姜主任，今天我特地让厨师做了烤全羊，你到时候可要好好尝尝。”
“这可是外婆桥饭店的招牌菜！”
“外婆桥饭店？？？”姜初阳连通过窗户看了过去：“它莫不是白家旗下的外婆桥饭店连锁店？”
“连锁店倒不是，应该是分店。”于腊军纠正道：“这榄菊乡可就它一家大饭店呢！要不是饭菜的味道还不错，我才不会带你到这里来吃。”
“为什么？”姜初阳笑了：“服务不好？还是……”
“太贵了，一只烤全羊一百多呢！”于腊军轻声回道：“我说这话可没有其他的意思，而是单纯的想说这外婆桥的饭菜很贵。”
“我知道。”姜初阳点了点头。
于腊军的情商很明显不低。
不可能请他吃饭。
还说饭菜贵的话。
但现在说了。
很明显不是于腊军的问题。
而是外婆桥饭店的问题。
眼见司机已经将桑塔纳小车停稳了。
姜初阳也没有再去多想。
而是打开了车门，跟在于腊军的身后走进了外婆桥饭店。
让姜初阳感到诧异的是。
这个时候正是饭点。
但大厅中吃饭的食客却是寥寥无几。
其中一桌好像还是饭店的员工。
也就是说，这家外婆桥饭店饭菜贵，那不是于腊军说说的，而是不争的事实。
但姜初阳却是认为这外婆桥饭店的生意不好跟饭菜的价格没有太大的关系，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里面。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附近有兴隆卷烟厂、三庆煤矿这样的大企业在！
其中的管理跟领导层没钱吃饭吗？
肯定不是的，而是有其他原因在里面。
眼见着在这思绪间，于腊军带着已经走上了二楼。
姜初阳连回过神来快步追了上去。
二楼靠窗的包间门口，于腊军推门走了进去。
姜初阳见里面没有其他人。
就他跟于腊军两个。
那是不由摇头：“两个人来吃顿饭，你点一只烤全羊干嘛？那根本就吃不完的。”
“吃不完没事，等下可以打包。”于腊军笑着给姜初阳倒起了茶水：“烤全羊可能还要等一下，咱们先喝一下茶。”
“好。”姜初阳点头。
“对了，这是我媳妇从老家带回来的土特产，希望你能收下。”于腊军在坐下来后，突然间从桌子底下将两盒包装精美的茶叶给拿了出来。
“你这是干嘛？”姜初阳皱起了眉头：“我又没有帮你什么忙，好好的送这样贵重的礼物，到时候被人给举报了怎么办？”
“你怎么没帮我忙了，上次在吸烟区，那可是将我从深渊的边缘给拉了回来。”于腊军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诚恳的说道：“你放心，我知道规矩，送你茶叶就是茶叶，绝对不会藏其他东西。”
“好吧！”话说到这份上了，姜初阳自然是不好再推辞。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当着于腊军的面打开盒子查看了一下茶叶，见没有什么问题，才端起茶杯聊起了其他轻松愉快的话题。
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
两个男服务员就将烤的外焦里嫩颜色金黄的烤全羊给端上了餐桌，还有其他十来个菜。
于腊军见状，连打开了瓶装的茅台。
正要给姜初阳面前的酒杯倒满。
姜初阳却是皱起了眉头。
上前闻了闻烤全羊。
然后又拿起筷子翻了翻其他菜。
尤其是面前的红烧肉。
他夹起一块放在了碗里。
然后将茶水倒了进去。
见随着茶水将红烧肉覆盖。
三种不同的油层漂浮在茶水表面。
那是捂着额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了？”于腊军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怎么，咱们换一个地方吃饭吧！”姜初阳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总之这里的饭菜我是不会吃的。”
“可……可这一顿花了我两三百啊！”于腊军连说道：“你要是不说出一个理由来，我会觉得你故意在为难我。”
“我为难你干嘛？”姜初阳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于腊军：“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秃顶了，原来就是吃多了这些不干净的食物造成的。”
“你自己来看，这碗里面为什么会有三种不同颜色的油浮在茶水上面？我告诉你，那是因为这油很不干净，除了有猪油，还有一种经过无数次精炼的油。”姜初阳伸手指着面前的饭碗：“要是我没有看错，这种精炼油搞不好就是地沟油。”
“要不然的话，油里面的异味我用鼻子是闻不出来的。”
以上说的都是实话，而不是在诓骗于腊军。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
在八十年代百分之九十都不知道地沟油是什么东西。
但姜初阳作为一个搞餐饮业的，却是知道在国内七十年代其实就有地沟油了，而且制作的方法还是从小日子国那边传过来的。
不过没有被餐饮业广泛利用起来。
而是用作了其他的用途。
直到两千年以后地沟油才出现在大家的餐桌上。
而现在这个外婆桥饭店就使用地沟油做菜了。
这足见他们的心有多黑，有多么的没良心。
虽然这地沟油不会吃死人。
但姜初阳作为一个重生者怎么可能会去迁就。
怎么会发现不了其中的科技与狠活。
所以在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出来的好。
至少自己问心无愧，让于腊军无话可说。
然而于腊军在听懂了姜初阳话中的意思后。
那是根本就不相信姜初阳说的话。
毕竟这外婆桥饭店可是榄菊乡最好的饭店，没有之一。
但不相信归不相信，他也有些不敢吃餐桌上的菜了，在犹豫了一下后，便提议道：“要不这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着外婆桥饭店的厨房去看看，他们要是使用地沟油做菜，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问题是你进的去吗？”姜初阳好笑的摇头。
“那你不用管。”于腊军说着便走出了包间。
姜初阳没有办法，只得边喝茶边等着。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
于腊军就回来了。
但脸色很难看。
出于好奇，姜初阳小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呕……”于腊军没有回答，而是干呕了起来。
好些了后，连对姜初阳摆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咱们赶紧离开这，在车上我再跟你说说我的发现。”
“好！”姜初阳拿上了茶叶，与于腊军同行就走出了包间。
……
桑塔纳小车上。
于腊军一言不发。
这让姜初阳多少都猜到了大概。
所以也没有多问，而是笑着看向了车窗外的景色。
这一做法，反倒让于腊军坐不住了：“你为什么不问我在外婆桥饭店的厨房后院发现了什么？”
“问什么，从你的表情我就可以看出来了。”姜初阳轻声回道。
“不是……我有些不能理解的是，我花两百多块钱去吃饭，他们居然用潲水提炼的油做菜给我们吃，这还有没有良心啊？”于腊军再也绷不住的发起了脾气：“他们难道就不怕我去有关部门去他投诉？”
“投诉什么，那里面可能就有他们的人，不要忘记外婆桥饭店谁开的。”姜初阳闻言轻叹：“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常年在这样的黑心饭店吃饭，我担心你的身体早就被吃垮了。”
“也是。”于腊军苦笑。
这才发现姜初阳虽然年轻。
但懂的东西真的很多，是他根本就比不了的。
正要撇开这个糟心的话题去聊其他的，开车的司机却是突然间呕吐起来，差点见桑塔纳开到沟里面去。
“小吴你怎么了？”于腊军关心的问道。
“我……我刚刚在外婆桥饭店吃了两碗饭，还吃了几块红烧肉，这听到您说这油是潲水精炼出来的……呕……”司机小吴说着说着就打开车门跑出去吐了。
吐的满地都是刚才吃的饭菜。
吐的胆汁都出来了。
于腊军看着这一幕直皱眉。
这幸亏姜初阳之前提醒了他，要不然现在也是这个惨样了，不对！他已经很惨了，因为他的头发莫名其妙的掉光，搞不好真的跟经常在外婆桥吃饭有关。
一想到这。
于腊军就对外婆桥饭店恨得咬牙切齿。
眼见马路上没有其他人。
他压低声音问姜初阳：“你说我给记者打匿名电话，投诉外婆桥饭店使用地沟油会有结果吗？”
“当然会有，记者会被打死，而且搞不好你这个受害者也会深挖出来。”姜初阳闻言笑了笑：“你就别想这些幼稚的报复手段了，外婆桥饭店的生意这样不好，肯定有其他人也发现了油的问题。”
“他们之所以不举报，不投诉。”
“不出意外是白家利用人脉压住了。”
“所以，现在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这举报外婆桥饭店的事情，咱们得从长计议。”
“我的意思，要么就不做，要么就让白家后悔莫及。”
“懂吗？”
“懂！”于腊军点了点头。
眼见司机小吴好些坐上了驾驶室，连让其开着前往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
这次于腊军上了一个心眼。
等姜初阳拿着筷子大口吃起了饭菜。
他才跟着吃了起来。
但司机小吴可就吃不下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饭菜里面油。
那就恶心的想吐，更加恶心的想骂娘。
姜初阳虽然看到了这一幕，但却是没有去多说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司机小吴的心情他是理解的，也知道不能再去火烧浇油。
那样……
会得不偿失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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